## 第六章 阿姐的短信与消失的玫瑰
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的空气永远带着一股消毒水、陈年卷宗和熬夜咖啡混合的怪味。花甜把自己埋在一堆新发案的现场照片和痕检报告后面，眉心拧着个解不开的结。死者脖颈上那道深得几乎切断颈骨的刀口，在惨白的闪光灯下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精准和冷酷。手机屏幕突然在堆满文件的桌角亮起，嗡地震动了一下。她头也没抬，左手下意识地摸过去，指尖习惯性地划过解锁键——那是杜劲松的私人手机。他的工作机在出任务时从不离身，这部旧手机，通常就随手扔在办公室充电，偶尔用来刷刷无关紧要的新闻。
屏幕解锁的瞬间，一条新短信毫无遮拦地跳了出来：
「劲松，昨晚的事，谢谢你。药我收到了，很管用。阿姐。」
发送者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花甜的动作瞬间凝固了。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办公室里空调的嘶嘶声、隔壁同事压低嗓门的讨论声、键盘噼啪的敲击声，所有嘈杂的背景音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那几行冰冷的方块字，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她的视网膜。
昨晚……药……阿姐？
每一个词都像一个炸雷，在她脑子里轰然爆开。昨晚杜劲松回来得确实很晚，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他解释说队里临时有个行动收尾，在局里洗了个澡才回来。她当时忙着哄刚睡醒哭闹的芽芽，只是随口应了一声，没深究。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爬升，瞬间冻僵了她的西肢百骸。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首冲喉咙。她猛地捂住嘴，另一只手死死攥紧了桌沿，指节绷得咯咯作响。眩晕感袭来，眼前发黑，办公桌上那些血肉模糊的现场照片似乎都在旋转。
“花副？你没事吧？”对面工位的小张抬起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
“没……没事。”花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她自己都陌生的颤抖。她强迫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压下那股翻涌的恶心和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惊涛骇浪。不能失态。这里是办公室。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汹涌的情绪己经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她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个发信号码，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将号码完整地记录到自己手机的备忘录里，然后动作利落地删除了杜劲松手机里的这条短信记录。
做完这一切，她把杜劲松的手机轻轻放回原位，屏幕朝下。然后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瓷砖地上刮出刺耳的锐响。
“我去下洗手间。”她丢下这句话，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办公室，脚步有些虚浮踉跄。
冰冷的自来水哗哗地冲刷着手臂，花甜撑着洗手台，俯着身，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镜子里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白里爬满了骇人的红血丝。昨晚的事……药……阿姐……这三个词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神经，反复噬咬。
劲松。杜劲松。她的丈夫，芽芽的父亲，那个在警徽下宣誓要守护正义的男人。那个在婚礼上，握着她的手，眼神亮如星辰，说“这辈子只守护你这一朵花”的男人。
“阿姐”是谁？一个亲昵到近乎暧昧的称呼！一个需要他深夜送“药”的女人！什么样的“药”，需要他杜劲松亲自深夜送达？什么样的“阿姐”，能让他对自己的妻子只字不提？
信任？花甜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眼神破碎的自己，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那根名为信任的弦，在“阿姐”两个字出现的瞬间，就己经绷到了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猛地掬起一捧冷水，狠狠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也让她混乱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不行。不能乱。她是谁？她是花甜！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是亲手把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送进监狱的人！就算天塌下来，她也得站着顶住！
她用力抹掉脸上的水珠，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冰冷，像淬了寒冰的刀锋。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进入一个内部权限极高的数据调阅系统。用户名：花甜。密码输入。验证指纹。屏幕上跳出复杂的选项菜单。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找到了“车辆管理”模块，输入了杜劲松那辆黑色越野车的车牌号。
屏幕跳转，出现一个进度条，旁边一行小字：「正在调取目标车辆 GNSS 轨迹数据及车载终端记录…请稍候。」
进度条缓慢地向前爬行，每前进一丝，都像在花甜绷紧的心弦上又加了一分力。她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仰起头，闭上眼睛。眼前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杜劲松的脸——他笑着逗弄芽芽时眼角的细纹，他专注研究案情时微蹙的眉头，他疲惫归来将她拥入怀中时下巴抵在她发顶的温热触感……还有那晚他回来时，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
昨晚……昨晚他到底去了哪里？见了谁？做了什么？
“花副！花副！”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张焦急的喊声由远及近，猛地撞开了洗手间的门。
花甜倏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瞬间刺向门口的小张，那眼神冷冽得让小张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什么事？”花甜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小张咽了口唾沫，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缉毒支队那边……出事了！刚传来的消息，他们……他们昨晚在码头仓库的行动……扑空了！线人……线人死了！现场……现场有内鬼活动的痕迹！”
内鬼！
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花甜的心脏。她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手死死撑住了洗手台冰冷的边缘。指甲深深掐进坚硬的陶瓷表面，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杜劲松……缉毒支队……昨晚的行动……扑空……线人被杀……内鬼……
所有的碎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推了一把，带着狰狞的棱角，呼啸着朝一个她最不敢想、最不愿想的方向疯狂拼凑！
就在这时，她攥在手心里的手机屏幕，幽幽地亮了起来。进度条走到了尽头。
「目标车辆 GNSS 轨迹数据及车载终端记录调取成功。请查收。」
花甜低下头，冰冷的手机屏幕荧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一条曲折的行车轨迹图。终点，赫然指向了远离市区、靠近东港码头的一个废弃工业区。而时间戳，正是昨天晚上，杜劲松声称在局里“收尾行动”的那几个小时！
地图上的那个终点坐标，像一只冰冷嘲弄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她。
花甜死死地盯着那个刺眼的坐标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指，指尖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悬停在那个标注着“车载终端记录（音频）”的下载链接上方。
只要点下去，昨晚那辆车里发生过的一切对话，引擎的轰鸣，甚至……可能存在的某些生音，都将无所遁形。
真相，或者更深的深渊，就在这一指之间。
冰冷的恐惧和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在她眼中激烈交战。指尖的颤抖越来越明显，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无法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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