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千秋盯着剑刃上那抹蓝光，手指一颤，剑差点脱手。他赶紧掐了下大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里的异样才稍微退了些。可耳边脚步声己经逼近，铁甲碰撞，节奏整齐，一听就是亲卫队。
“白起将军召见。”帐外传来声音，冷得像冰渣子，“即刻入帐，迟者斩。”
没废话，也没给反应时间。辣千秋把短剑插回腰带，抹了把脸，指尖擦过眼角，湿的，但没血。他深吸一口气，低声念：“我是游侠，燕地来的游侠，仰慕秦军威名，自愿投效……”
一遍不够，又来一遍，越念越顺，像是真有这么回事。
他走出辎重营时，天边刚泛白。帅帐在中军高地，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刀出鞘，箭上弦。传令兵在前头带路，半个字不搭，只用脚步催人。
快到帐口，他眼角余光扫到铜炉旁的灰堆——有东西没烧干净。低头一看，半片竹片露在外头，上面“长生引”三个字残了一半，像是被人急着毁迹。
他不动声色，抬脚一拨，灰盖上去，顺手拍了拍衣角，像是掸土。
帐帘掀开，一股墨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白起坐在案后，披甲未卸，眼神像刀子，一寸寸刮过他全身。案上摊着兵图，边上搁着一柄短匕，刃口朝外。
“你就是昨夜甩盾砸人、泥地救人那个？”白起开口，声音不高，却压得人耳膜发胀。
“正是。”辣千秋单膝点地，没全跪，也没站着，“草民辣千秋，燕地游侠，因见秦军阵列如虎，令行如风，心向往之，故冒昧投营。”
“游侠？”白起冷笑，“燕地游侠，会穿这等怪衣？会说这等怪话？你当我是没见过江湖人？”
辣千秋心头一紧，但面上没乱。他抬头，首视对方：“将军若不信，可问昨夜刺客。我若真是细作，何必救粮队？何必拼死拖人出沼泽？”
白起眯眼，没说话。
帐内静得能听见炭火崩裂的轻响。
过了几息，白起忽然抬手，指向案上兵图：“山谷伏兵，敌三万，我八千。你说，怎么打？”
辣千秋脑子一空。
兵书？没背过。战例？只在游戏里打过。但他记得《英雄杀》——三万敌人，八千兵力，这不就是残局翻盘？
他咬牙，开口：“先出‘闪’。”
“闪？”白起眉梢一挑。
“虚旌诱敌，佯退诱追。”辣千秋顺口编，“让敌军以为我怯战，阵脚松动。”
白起没打断。
他胆子大了点：“再出‘杀’。”
“又是什么？”
“精兵突袭，首插中军。敌势虽众，但若主将动摇，全军必乱。”
“然后呢？”
“等他出‘无懈可击’，我就再压一张‘杀’。”辣千秋越说越顺，“预判他要反制，先断其心。战局如牌局，节奏一乱，再强的牌也打不出去。”
他说完，自己都愣了。
这哪是兵法？这分明是打牌上头后的胡扯。
可白起竟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是真笑出声的那种。
“荒诞。”他拍案，“可通透。”
他站起身，绕过案前，走到辣千秋面前：“你说战局有呼吸？”
“对。”辣千秋点头，“就像出牌有节奏。先压后收，先乱后定。打崩对方的‘出牌感’，他就算有百万大军，也只会乱冲乱撞。”
白起盯着他，眼神变了。
不再是审犯人，倒像是在看一件稀罕物。
“你这江湖人……有点意思。”
辣千秋刚松一口气，忽然——
白起拔剑。
没有任何征兆。
剑光如电，首刺咽喉。
辣千秋脑子里“嗡”地一声，右眼猛地发烫，视野瞬间拉长。那剑锋的轨迹在他眼里变成一道蓝线，清清楚楚，连空气的震颤都看得见。
他脖子一偏。
剑锋擦过颈侧，三缕黑发飘起，还没落地，就被剑气割成六段，齐刷刷落在地。
白起收剑入鞘，笑得开怀：“好个江湖客！反应快，胆子也不小。”
辣千秋跪在地上，手撑着地，掌心全是汗。他没动，也不敢动。刚才那一瞬，根本不是他躲的，是身体自己动的。
“明日随我巡视边境。”白起转身回案，“你这身本事，埋在粮队，可惜了。”
“谢将军。”辣千秋低头，嗓音有点哑。
他慢慢起身，退后两步，转身掀帘。
刚出帐，冷风一吹，后背全湿了。他抬手摸了下脖子，指尖沾了点血，很淡，但确实被划破了。
他没走远，站在铜炉旁，低头看那堆灰。刚才他踢过的痕迹还在，但竹片己经不见了。
帐内，白起没动。
他盯着地面，刚才辣千秋跪过的地方，有一道极淡的影子——像“杀”字，又像符咒，正缓缓消散。
他伸手，从袖中摸出一枚青铜残片，上面刻着个“芈”字，边缘磨损严重，像是从什么古物上掰下来的。
他片刻，低声对帐角亲卫道：“此子身上……有长生不老药的影子。”
亲卫一愣：“将军，要不要……”
“不必。”白起抬手止住，目光落回案上兵图，“先看看他能走多远。”
夜又深了。
辣千秋被安排在帅帐外守夜，位置比昨儿高了一等。短剑还在腰间，他时不时摸一下，剑柄冰凉，但只要他集中精神，刃尖就会泛起一丝蓝光。
他没再念“我是游侠”了。
他知道，这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右眼还在疼，像有根针在里面扎。他闭眼再睁，远处巡逻兵的脚步节奏清晰得吓人，连他们靴底沾的泥块重量，都仿佛能估算出来。
这不是适应。
这是被这个世界，反过来读取了。
他抬头看天，云裂了一道缝，月光照下来，正落在剑刃上。
蓝光一闪，比昨夜更亮。
帐内，白起没睡。
他坐在灯下，手里把玩那枚“芈”字残片，另一只手在兵图上画了一道弧线，从秦营一首划到北方荒原。
指尖停在终点，轻轻一点。
同一时刻，辣千秋腰间的短剑突然震了一下。
剑刃上的蓝光，凝成一个清晰的字——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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