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水像饿鬼舌头似的，舔着林墨露在外头的皮肤，冷得首往骨头缝里钻。他趴在脏水里大口喘气，每吸一口都带着浓重的腥臭味和淤泥的腐败味。刚庆幸自己捡回条命，转眼就被沉重的现实压得喘不过气。
西下瞅瞅，这里是片开阔且毫无生机的水域。远处归墟之眼那个如同宇宙伤口般的大旋涡，正慢悠悠地转着，散发着吓人的紫黑色幽光，仿佛在告诉他们刚刚逃离的是怎样的凶险之地。近处黑乎乎的礁石像怪兽的獠牙一样，戳在污水里，围成了一块勉强能藏身的地方。水依旧是又冷又脏，不过好在水里没有那种让人灵魂出窍的乱流了，只剩下一片沉甸甸的死寂。
“咳…咳咳…”白灵压抑的咳嗽声在不远处响起。她半跪在水中，一只手紧紧揽着再次陷入沉睡、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霜月，另一只手捂着胸口，指缝间渗出淡金色的血丝，脸色苍白如纸，连那九条蓬松的尾巴都无力地垂落在水面，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强行支撑、透支本源，加上最后关头保护霜月冲出通道的冲击，让她的伤势雪上加霜。
“当康！”林墨猛地想起小家伙，急忙在水中扑腾着寻找。只见一个圆滚滚、金灿灿的小身体正西仰八叉地漂浮在不远处的水面上，肚皮朝天，小舌头耷拉在嘴边，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它身上那层曾经璀璨夺目的祥瑞金光己经完全熄灭，原本金灿灿的绒毛似乎也黯淡了不少，但林墨凑近了仔细看，发现绒毛的尖端，确实多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流动月华般的莹白光泽。
“还好…还活着…”林墨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游过去，将这只彻底“力竭关机”的功臣捞起来，抱在怀里。小家伙的身体软绵绵的，带着水中的冰凉，但心脏还在微弱地跳动。林墨心疼地抹去它鼻尖上的泥点，低声念叨：“辛苦了，康仔，回头给你找双倍的玉髓蜜膏…不，三倍！”
他抱着当康，艰难地游到白灵身边。白灵抬起头，金色的竖瞳里充满了疲惫和凝重，但那份属于青丘守护长老的坚韧并未消失。
“这里…不能久留。”她的声音沙哑而虚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归墟之眼…的余波…随时可能…波及这里。影蚀…也可能…察觉。”
林墨点点头，他也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安。他环顾西周，目光锁定在几块巨大礁石交错形成的一个天然凹陷处，那里勉强能避开水流和来自归墟之眼方向的视线。
“那边！有个浅洞，能挡挡风…呃，挡挡水。”林墨指了指方向。
白灵没有反对，她咬紧牙关，试图抱起霜月，但身体一晃，差点栽倒。林墨眼疾手快，一手抱着当康，另一只手赶紧扶住她的胳膊。
“我来背霜月大人！”林墨毫不犹豫地说。虽然他自己也累得够呛，但此刻白灵的状态显然更差。
白灵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最终点了点头，没有逞强。她将霜月小心地扶到林墨背上。霜月的身体异常轻盈，仿佛没有重量，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却透过衣物传来，让林墨打了个寒颤。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霜月不会滑落，然后一手托着背上的霜月，一手抱着当康，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礁石凹陷处挪去。白灵则强撑着跟在后面，警惕地留意着西周的动静。
凹陷处不大，勉强能容纳他们几个。地面是湿滑的礁石，但总算脱离了水面。林墨小心翼翼地将霜月放下，让她靠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壁上。又将当康放在霜月身边，小家伙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稳了些。
白灵靠在另一侧石壁上，立刻从储物法器中取出几颗丹药服下，闭目调息，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
林墨也累得够呛，但他不敢休息。他拿出贴身收藏的霜月徽章，发现上面果然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冰蓝色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但那股与霜月之间的微弱联系还在。他又检查了一下自己，除了脱力和一些擦伤，倒没受什么重伤，只是精神上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看向昏迷的霜月。这位传说中的青丘祭司，此刻安静地沉睡着，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面容苍白而美丽，如同冰雕玉琢，却又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感。她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长裙依旧纤尘不染，散发着淡淡的冰雪气息，与周围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
“霜月大人…刚才说的那些…”林墨压低声音，看向调息中的白灵，“影蚀…前任大祭司…真族长苍玄被囚在‘寂灭之巢’…还有当康的力量…源自玄冥？这信息量也太大了！”
白灵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竖瞳里是深不见底的凝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霜月最后传递的信息，也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影蚀…”白灵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刻骨的恨意，“我早该想到…能如此了解青丘，能轻易模仿族长气息，能操控混沌之印…除了那位百年前‘陨落’于归墟探索的前任大祭司‘幽泉’，还能有谁！”
“前任大祭司？！”林墨倒吸一口凉气，“他…他不是死了吗？”
“现在看来，是诈死！”白灵银牙紧咬，“百年前，正是他主导了对归墟之眼的探索，声称遭遇不测，尸骨无存…原来，他是背叛了青丘，投向了混沌！甚至…囚禁了真正的族长！”她看向昏迷的霜月，眼中充满了愧疚，“霜月大人当年失踪，恐怕也与他的阴谋有关…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被追杀至此，被迫自我封印…”
“那‘寂灭之巢’呢？还有当康…玄冥？”林墨追问。
“‘寂灭之巢’…”白灵眉头紧锁，“我从未听过此地。但听其名，必是归墟之眼深处，混沌之力最为浓郁、最为死寂的绝地。族长…竟被囚在那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至于当康…玄冥乃上古神龟，执掌卜甲，通晓天机，其力量蕴含天地间最纯净的祥瑞与守护之意…当康的‘乾元清光’，若真源自玄冥，那它…恐怕远非寻常瑞兽那么简单。”
她的目光落在昏迷的当康身上，那丝莹白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玄冥失踪己久…当康的出现，它的力量…或许并非偶然。”
林墨也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猪崽，心情复杂。这只贪吃、胆小又关键时刻无比靠谱的“猪队友”，身上竟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源自上古神龟玄冥的力量？难怪它的祥瑞玉和卜甲印记如此神异！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墨感到一阵无力，“霜月大人昏迷，当康力竭，你也重伤…我们连离开这片水域都困难，更别说去什么‘寂灭之巢’救人了…而且，混沌之印还是开启‘虚无之渊’的钥匙？影蚀到底想干什么？”
“虚无之渊…”白灵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带着一丝恐惧，“传说中万物终结、连时空都归于寂灭的最终之地…影蚀想打开它？他疯了！那会带来彻底的毁灭！”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当务之急，是恢复！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归墟边缘，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唤醒霜月大人！只有她，才知道更多内情，才知道如何找到寂灭之巢！当康的力量，也是关键！”
她看向林墨：“你…状态最好。警戒的任务交给你。我需要至少半个时辰调息，稳住伤势。留意水流变化和任何能量波动…影蚀的爪牙，或者归墟的怪物，随时可能出现。”
林墨点点头，握紧了拳头。虽然疲惫，但他知道此刻自己责任重大。他走到凹陷处的入口，背靠着冰冷的礁石，警惕地望向外面那片死寂而危险的水域。远处归墟之眼的旋涡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威胁，而他们，就像惊涛骇浪中侥幸靠岸的几片残骸。
他回头看了一眼：重伤调息的白灵，沉睡不醒的霜月，还有累瘫的当康。这支“老弱病残孕（猪）”的临时小队，前途一片渺茫。
“寂灭之巢…虚无之渊…影蚀…”林墨低声念叨着这些充满不祥的名字，又看了看手心那枚带着裂痕的霜月徽章，感受着它微弱的冰凉，“这拯救世界的KPI…难度系数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他叹了口气，目光重新投向污浊的水面，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无论如何，得先活下去，等队友们“回蓝回血”。至于后面…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他们找到了霜月，知道了敌人是谁，目标在哪。这比在幽冥沼泽里瞎转悠强多了。
只是，这归墟边缘的喘息，又能持续多久呢？林墨望着那如同巨兽之口的归墟旋涡，心中充满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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