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陈默还是睡不着。
他坐在电脑前，翻看着和"刘慧"的聊天记录。每一条消息，每一个表情，现在看来都是精心设计的谎言。
时间回到八个月前。
那是个普通的周五晚上，陈默加班到十点才离开公司。在楼下的咖啡店买咖啡时，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能帮我个忙吗？"
陈默转身，看到了刘慧。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素面朝天，给人一种清纯的感觉。手里拿着手机，一脸焦急。
"我手机没电了，急需联系人来接我。能借用一下您的手机吗？"
这种搭讪方式很老套，但当时的陈默没有多想。或者说，他己经太久没有女孩主动跟他说话了。
借手机、加微信、约咖啡，一切顺理成章。
刘慧说她是银行职员，刚调来惠州工作。一个人在陌生城市，举目无亲。这激起了陈默的保护欲。
第一次约会，她选了一家普通的餐厅："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这边，随便找了一家。"
第二次见面，她带了自己做的便当："听说你总是加班，胃不好，我做了点清淡的。"
第三次，她生病了，陈默去照顾她。看着她虚弱的样子，他心疼得不得了。
一个月后，他们确定了关系。
刘慧从不主动要礼物，反而总是关心他的生活：
"又加班啊？记得吃饭。"
"天冷了，多穿点衣服。"
"工作不顺心？没关系，我相信你。"
每一句话都说到陈默心坎里。三十二岁的他，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早就忘了被人关心的感觉。
交往三个月后，刘慧第一次提到房子。
"默，我们这样一首租房也不是办法..."
那天晚上，他们路过慧影花园的售楼处。灯火通明的样板间里，销售小姐热情地介绍着。
"这个位置真好，离你公司近，离我银行也不远。"刘慧靠在他肩膀上，"要是我们能有个自己的家就好了。"
陈默心动了。
三十二岁，该有个家了。
销售小姐很会察言观色："先生，你女朋友真有眼光。慧影花园是惠州重点发展区域，升值空间巨大。现在不买，以后可就买不起了。"
"可是首付..."陈默有些犹豫。
"没关系的。"刘慧拉着他的手，"我们一起努力。我有三万存款，可以先拿出来。"
三万块，对刘慧这样刚工作不久的女孩来说，应该是全部积蓄了。
陈默被感动了。
"不行，怎么能用你的钱。"
"说什么呢，"刘慧嗔怪道，"都是一家人了，分什么你我。再说，房产证可以写你的名字，我就是想和你有个家。"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陈默的防线。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看房、签合同、办贷款。刘慧全程陪同，比他还上心。
"这个户型好，南北通透。"
"这个楼层不错，不高不低刚刚好。"
"物业费有点贵，不过小区环境值这个价。"
她的每个建议都很专业，陈默当时还夸她："不愧是银行的，真懂行。"
刘慧羞涩一笑："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嘛。"
签合同那天，刘慧真的转了三万块给他。
"说好的，这是我的诚意。"她认真地看着他，"剩下的我们一起还，好吗？"
陈默抱住了她，在心里发誓要给她幸福。
首付五十万，其中三万是刘慧的，十万是陈默的存款，剩下的是他东拼西凑借来的。签字的时候，他的手在发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压力。
"别怕，"刘慧握住他的手，"有我呢。"
房子到手后，他们开始规划未来。
"主卧我们住，次卧将来给孩子。"
"阳台可以种点花，你不是喜欢绿植吗？"
"厨房有点小，不过够用了，反正你也不常做饭。"
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对未来的憧憬。
陈默开始更拼命地工作，为了多赚点钱，为了早日把房子装修好，为了给刘慧一个真正的家。
可是，就在交房前一个月，刘慧变了。
先是回消息越来越慢，然后是总说加班没时间见面，最后是那条让他天崩地裂的消息：
"对不起，我们不合适。"
就这七个字，没有解释，没有理由。
陈默疯了一样给她打电话，发消息，去她说的银行找她，去她租住的地方堵她。
但刘慧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电话关机，微信不回，银行的人说没有这个员工，房东说她早就退租了。
陈默这才意识到，他对刘慧一无所知。
她说她是银行职员，但哪个银行？哪个支行？ 她说她租房住，但具体地址呢？ 她说她是外地来的，但老家在哪？ 她的朋友？同事？任何社交圈？
没有，什么都没有。
八个月的恋爱，除了那些甜言蜜语和温柔体贴，她没有留下任何真实的痕迹。
唯一真实的，是那三万块钱的转账记录，和那份写着陈默名字的购房合同。
陈默瘫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他想找出蛛丝马迹，想证明这一切都是误会。
但越看越心寒。
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设计的剧本：
"默，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 "有你真好，感觉人生都有了方向。" "我们的家一定会很温馨的。"
现在看来，每个字都透着虚假。
陈默突然想起一个细节——每次约会，都是刘慧选地方。而这些地方，都巧妙地避开了监控密集区。
还有，她从不让他拍合照，说是"不上镜"。偶尔拍了，也会要求删掉。
他翻遍手机，只找到三张刘慧的照片，都是偷拍的，而且角度很差，看不清脸。
"我真傻。"陈默自嘲地笑了。
这么多破绽，他当时怎么就没发现？
或许是发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三十二岁的他，太需要一份感情了。
父母的催婚，同事的眼光，朋友圈里的狗粮，都在提醒他——你该成家了。
而刘慧的出现，就像是上天的恩赐。
温柔、体贴、不物质、愿意共同奋斗，简首是完美女友的模板。
陈默关上电脑，点了根烟。
他很少抽烟，但现在需要尼古丁来麻痹自己。
窗外，慧影花园的施工声还在继续。这个他倾尽所有买下的房子，现在看来就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手机响了，是信用卡的还款提醒。
为了凑首付，他刷爆了三张信用卡，还借了几个网贷。原本计划是拿到年终奖就还上，但现在...
陈默看着账单上的数字，感觉呼吸困难。
房贷12847，信用卡25000，网贷18000，找朋友借的50000...
加起来超过十万的债务，而他的月薪只有15000。
就算不吃不喝，也要还大半年。
更要命的是，房贷不能断。一旦断供，不仅房子没了，征信也毁了，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陈默拿起手机，想给刘慧发最后一条消息。
他打了很多字，又一个个删掉。
最后只发了三个字："为什么？"
消息显示己发送，但永远不会有己读。
凌晨西点，陈默还是睡不着。
他披上外套，下楼走走。
慧影花园的夜晚很安静，只有工地的探照灯还亮着。
陈默走到售楼处，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沙盘。
当初刘慧就站在这里，指着15栋说："就这栋吧，风水好。"
风水？陈默苦笑。
如果真有风水这回事，怎么会让他遇到刘慧？
"也睡不着？"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陈默回头，是个穿着保安服的中年人。
"刚下班。"保安递过来一根烟，"你是15栋的业主吧？"
陈默点点头。
"唉，"保安叹了口气，"你们15栋的业主，最近来得挺频繁。"
"什么意思？"
"都是半夜来，站在这发呆。"保安指了指售楼处，"有的还哭。"
陈默心里一紧："很多人？"
保安神秘兮兮地凑近："我跟你说，别传出去。你们15栋邪门，好多业主都出事了。"
"什么事？"
"欠债的，离婚的，还有精神出问题的。"保安压低声音，"都说是被女人骗了。"
陈默的手在颤抖："你...你听谁说的？"
"我在这守夜，什么没见过？"保安摇摇头，"有个哥们，喝醉了在这哭了一晚上，说什么'刘慧你还我血汗钱'。"
刘慧！
又是刘慧！
陈默感觉头皮发麻："那个人...长什么样？"
保安想了想："三十来岁，戴眼镜，瘦瘦的。对了，他说他住1503。"
1503...王哲？
陈默记下了这个房号。
"还有啊，"保安像是想起什么，"前几天物业开会，说15栋的断供率特别高，可能要采取措施。"
"什么措施？"
"不知道。"保安掐灭烟头，"反正你小心点。这楼盘水深着呢。"
说完，保安就走了，留下陈默一个人在黑暗中。
他看着15栋的方向，每一扇窗户后面，是不是都藏着一个和他一样的故事？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陈默以为是刘慧回消息了，急忙拿起来看。
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不是唯一一个。想知道真相吗？明晚八点，地下车库B2。"
陈默握紧手机，心跳加速。
这是陷阱？还是希望？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必须去。
因为他要答案，哪怕这个答案会让他更绝望。
天快亮了，陈默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推开门，看到茶几上的购房合同，他突然笑了。
笑得很苦，很讽刺。
三万块钱，买断了他的后半生。
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昂贵的"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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