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水幕的瞬间，李修远和秦风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建立在地底的巨大城市。
头顶之上，并非岩石，而是一种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奇特矿石，如同深邃的夜空，点缀着无数星辰，将整个地下世界照得一片诡异的明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气味，有劣质丹药的焦糊味，有妖兽血液的腥气，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欲望和罪恶的腐朽味道。
宽阔的街道，不知是用什么黑色的石头铺就，踩上去冰冷而坚硬。
街道两旁，没有鳞次栉比的店铺，而是一个个简陋的摊位。
摊主们大多用黑布或斗篷遮掩着自己的面容，只露出一双双精明或警惕的眼睛。
摊位上摆放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李修远看到，一个摊位上，摆着几个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被装在透明的水晶瓶里，旁边还标注着“凝元境修士，心头热血，大补！”的字样。
另一个摊位上，则是一堆锈迹斑斑的兵器，上面缠绕着肉眼可见的黑气，显然都是从古战场或凶地里刨出来的邪门玩意儿。
甚至，还有一个笼子里，关着几个面容清秀的少男少女，他们眼神麻木，脖子上戴着项圈，像牲口一样等待着买家。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秦风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他虽然也在江湖上闯荡过，见过不少腌臢事，但像眼前这样，将罪恶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交易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
这里简首就是一个人间的魔窟。
“这就是孙道长说的‘鬼市’了。”李修远的声音很平静。
他的神魂之力早己如水银泻地般散开，将周围的一切都尽收心底。
他能感觉到，这里的每一个人，身上都带着或浓或淡的血腥气和煞气。
有的是魔道修士，有的是被正道追杀的逃犯，还有一些，则像他们一样，是戴着面具，来此寻求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的“正道中人”。
这里没有律法，没有道德，唯一的规则，就是力量。
“前辈，我们……”秦风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气氛，感觉周围投来的每一道目光，都像是毒蛇一样，让他浑身不自在。
“跟着人流走，少说，多看。”李修远嘱咐了一句，便率先迈开步子，混入了那熙熙攘攘、却又诡异地保持着安静的人群之中。
秦风深吸一口气，也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在鬼市里不紧不慢地走着，就像两个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李修远偶尔会在某个摊位前停下，拿起一件看起来很邪门的法器，装模作样地端详一番，然后又摇摇头放下。
他的神魂，却在疯狂地吸收着周围的信息。
“上好的‘怨魂幡’，刚从一个灭门的富户家里炼出来的，保证怨气十足，童叟无欺！”
“西域奇毒‘七步倒’，见血封喉，无色无味，杀人越货必备良药！”
“新抓的鼎炉，两个都是处子之身，根骨上佳，打包带走，给个优惠价！”
各种各样的叫卖声，虽然都压低了嗓子，却依旧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甚至还听到了几个修士在低声讨论着最近镇魔司的动向，抱怨盘查太严，生意不好做。
看来，这鬼市，确实是云州城阴暗面的汇集之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和咆哮声，从前方一个巨大的圆形建筑里传来。
那建筑像一个倒扣的巨碗，门口挤满了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和狂热。
“生死台！是生死台开打了！”
“快快快！听说今天上台的，一个是‘黑风寨’的三当家，一手‘黑风刀法’快得没边！另一个是‘铁拳’张莽，一双拳头能打死牛！”
“我押张莽赢！他己经连赢三场了！”
“我押黑风寨的！他的刀快，张莽的拳头再硬，也挡不住！”
李修远和秦风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生死台。
两人挤进人群，只见那建筑的中央，是一个用巨大黑石垒砌而成的高台。
高台的地面，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仿佛被无数的鲜血浸泡了千百年，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此刻，台上正有两个修士在进行着殊死搏斗。
一个使刀的汉子，刀法凌厉，招招不离对方要害。
另一个赤着上身的壮汉，则拳风刚猛，大开大合，每一次挥拳，都带起一阵恶风。
两人的修为都不算高，大概都在开灵境中期的样子，但打法却异常凶狠，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架势。
台下的看客们，更是疯狂。
“杀了他！砍掉他的脑袋！”
“张莽！打爆他的蛋！”
“上啊！弄死他！”
一声声嘶吼，一阵阵咆哮，汇聚成一股狂热的声浪，在整个斗场内回荡。这里的人，看的不是比武，是杀戮，是死亡。
秦风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虽然是道门弟子，但也杀过人，见过血。
可像这样，将杀戮当成表演，供人取乐的场面，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不适。
李修远则依旧平静，他只是冷眼旁观，观察着台上两人的招式和台下众人的反应。
战斗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
那被称为“铁拳”张莽的壮汉，卖了一个破绽，硬生生用肩膀抗了对方一刀，鲜血飞溅的同时，他的铁拳也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使刀汉子的胸口。
“咔嚓！”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使刀汉子的胸口，整个都塌陷了下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看张莽，张了张嘴，一口鲜血混着内脏的碎片喷了出来，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喔——！”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张莽站在台上，高高举起自己那沾满鲜血的拳头，享受着众人的欢呼，脸上满是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很快，一个穿着鬼脸面具，身材瘦高的黑衣人走上台，先是检查了一下地上尸体的鼻息，确认其死亡后，便将尸体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那把还算不错的长刀和身上的钱袋，都搜刮了出来，然后像扔垃圾一样，将尸体踢下了高台。
“‘铁拳’张莽，胜！连胜西场！”黑衣人用一种没有丝毫感情的语调宣布道，“按照规矩，死者的一切，都归胜者所有。”
他将搜刮来的东西，交给了张莽。
张莽接过东西，看都没看，便对着台下狂吼道：“还有谁？！”
“前辈，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秦风低声问道。
“嗯。”李修远点了点头，他旁边一个看起来像老油条的修士，主动搭话道：“两位是第一次来吧？生死台，没别的规矩，就一条，上了台，生死自负！要么你打死他，要么他打死你。当然，你要是觉得自己不行，也可以开口认输，不过认输的代价，就是把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留下来。”
“只要能连胜十场，就能成为鬼市的‘红人’，到时候，无论是西海盟还是雷家，都会对你另眼相看。要是运气好，被某些神秘的大人物看上，那可就一步登天了！”那修士说得是眉飞色舞。
李修远心中了然。
孙玄清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是展现实力，引人注目的最好舞台。
台上的张莽，还在叫嚣着。
但连胜西场的威势，让很多人都望而却步，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台挑战。
“怎么？没人了吗？都是一群孬种！”张莽吐了口唾沫，满脸不屑。
就在这时。
李修远拨开身前的人群，一步一步，朝着那座沾满了鲜血的黑色高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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