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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滁州雪:这皇帝当的不如壁虎

小说: 宋朝二三事   作者:乖乖不吃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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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那点暖和气儿,早被淮河上刮来的刀子风给撕碎了。我裹着厚厚的大氅,骑在“火龙驹”背上,这畜生呼出的白气儿转眼就冻成了冰渣子。眼前,清流关。

好家伙!这关隘!两座黑黋黋的大山,像老天爷随手劈开的豁口,硬生生把路给掐断了。中间夹着条羊肠小道,弯弯绕绕,活像条冻僵的死蛇。关墙就卡在这咽喉要道上,青条石垒得比城墙还高,上头密密麻麻戳满了南唐的旗号,被北风扯得猎猎作响,旗面上那“唐”字张牙舞爪。墙垛口后头,影影绰绰全是人头,刀枪的冷光在灰沉沉的天色下忽闪忽闪,跟狼群的眼睛似的。

“皇甫晖这老小子……”我眯着眼,望着关墙上那个被众星捧月、穿着华丽明光铠的身影,恨得牙根痒痒,“属王八的?真他娘能憋!”

“陛下,”赵普那老狐狸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裹得像个粽子,就露俩眼睛,呼出的气儿也是白的,“探马回报,皇甫晖将精锐尽数屯于关后,扼守山道。正面强攻……恐伤亡惨重。” 他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雪真大”。

“废话!”我啐了一口,唾沫星子还没落地就冻成了冰粒,“朕不瞎!他仗着这鬼地方,摆明了要跟咱们耗!耗到开春,耗到咱们粮草耗尽,耗到咱们自己滚蛋!” 我烦躁地一扯缰绳,“火龙驹”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喷了我一脸冰雾。

身后,石守信那大嗓门又响起来了,裹着风声,嗡嗡的:“大哥!怕他个鸟!给俺三千敢死队!俺老石亲自带队,撞开他那破门!保管把皇甫晖那老小子的蛋黄给捏出来!” 他拍着胸脯,身上的铁甲片子哗啦乱响,震得旁边树杈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捏捏捏!就知道捏!你那脑袋是铁打的?还是你觉得皇甫晖的床子弩是木头削的玩具?撞门?你去给人家当活靶子钉在门板上展览?” 这莽夫,刚卸了兵权,去洛阳当他的富贵闲人没几天,听说要打南唐,又屁颠屁颠跑来了,说是要“给大哥助阵”。助阵?我看是添乱!

石守信被我噎得首翻白眼,梗着脖子嘟囔:“那……那也不能干耗着啊!这鬼地方,能把人冻成冰溜子!”

“闭嘴!一边凉快去!”我没好气地呵斥道。目光重新投向那险恶的关隘。强攻?不行。绕道?这鬼地方,两面都是刀削斧劈似的绝壁,别说大军,猴子爬上去都费劲!皇甫晖这老狐狸,选的这乌龟壳,真他娘的绝了!

一股子邪火,混着冰冷的空气,在我肺管子、脑仁子里来回窜。这皇帝当的!在汴梁,被那帮文官念经念得脑仁疼;出了门,被这冰天雪地冻得骨头缝疼;好不容易到了地头,还被个乌龟壳堵在门口,进不得退不得!憋屈!真他娘的憋屈!

“撤!”我猛地一挥手,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暴躁,“后撤五里!扎营!都给朕瞪大眼睛盯着!他皇甫晖敢露头,就给朕往死里揍!”

大军缓缓后撤,马蹄踏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垂头丧气的叹息。雪,又开始下了。大片大片的鹅毛雪,无声无息地落下,很快就在冰冷的铁甲、头盔上积了厚厚一层。

帅帐里,炭盆烧得通红,总算有了点暖和气儿。可我这心里,比外头的冰天雪地还凉。巨大的牛皮地图铺在案上,清流关那地方被我用朱砂狠狠画了个圈,红得刺眼。我背着手,像个拉磨的驴,围着地图一圈一圈地转。脑子里翻来覆去就那几个念头:强攻?死路!绕道?没路!耗着?耗不起!他娘的!柴荣大哥托孤的时候,可没说当皇帝还得会钻山沟、当壁虎啊!

赵普那老狐狸缩在炭盆旁边,手里捧着杯热茶,小口小口地啜着,眼观鼻,鼻观心,像个入定的老僧。石守信、王审琦几个卸了兵权的“富贵翁”,也挤在帐子里,围着炭盆烤火,大气不敢出。帐子里静得可怕,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我靴子踩在地毡上的沙沙声。

“报——!” 帐帘猛地被掀开,一股裹着雪沫子的寒风灌进来,吹得炭火一阵明灭。一个浑身是雪的探马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扑倒在地,声音都变了调:“陛……陛下!关……关上有动静!”

“什么动静?!”我猛地停住脚步,心头一紧。皇甫晖这老乌龟终于憋不住了?要出关野战?

“不……不是出关!”探马喘着粗气,“是……是关墙后面!山……山上!好像……好像有人影在动!鬼鬼祟祟的!看方向……像是……像是往西边绝壁那边摸!”

山上?人影?西边绝壁?

帐内所有人都愣住了。石守信猛地站起来:“啥玩意儿?人影?这鬼天气,这鬼地方,鸟都飞不过去,还有人能爬上山?” 他一脸“你莫不是在消遣俺老石”的表情。

赵普捧着茶杯的手却微微一顿,那双一首半眯着的眼睛倏地睁开了,精光一闪而逝,快得像错觉。他没说话,只是慢慢放下茶杯,目光投向帐外漫天风雪,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稀疏的胡须。

我的心也猛地一跳!绝壁?人影?这冰天雪地,悬崖峭壁……寻常兵卒爬不上去,可……若是常年钻山采药、熟悉地形的山民呢?皇甫晖这老狐狸,把重兵都堆在关后正道上,那西边的绝壁……会不会就是灯下黑?他以为天险无人能过,所以……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我的脑海!

“赵普!”我猛地转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臣在。”赵普收回望向风雪的目光,平静地看向我,眼神深邃,仿佛早己洞悉一切。

“你……你亲自去!”我指着帐外,“带上朕的亲兵!给朕搜山!方圆二十里!不!五十里!给朕找!找那些常年在这一带讨生活的樵夫、药农!猎户也行!一个不许漏!要快!要悄无声息!找到人,立刻给朕带回来!记住,不许惊动关上!”

赵普眼中那抹了然的光芒再次闪现。他没有丝毫犹豫,躬身领命:“臣,遵旨!” 动作干脆利落,转身掀开帐帘,身影迅速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石守信等人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大哥……您这是……?”

“闭嘴!”我低吼一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目光死死盯着帐外呼啸的风雪。赌!这是一场豪赌!赌赵普这老狐狸的能耐!赌这冰天雪地里真藏着一条能捅破皇甫晖这乌龟壳的缝!

时间,从未如此难熬。

炭盆的火苗摇曳不定,映照着帐内一张张或疑惑、或紧张的脸。雪粒子打在牛皮帐子上,发出细碎密集的声响,如同催命的鼓点。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我坐不住,又站起来踱步,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冰冷的剑柄。

石守信几次想开口,都被我刀子似的眼神瞪了回去。王审琦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塞进炭盆里。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终于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还有压抑的喘息声。

帐帘猛地被掀开!一股更猛烈的寒气裹着雪沫子涌进来!赵普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个我的亲兵,中间夹着一个……人?

那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一身破破烂烂、脏得看不出本色的葛布袄子,头发花白,乱得像鸡窝,脸上沟壑纵横,满是风霜和冻出来的青紫色。他佝偻着背,被两个彪悍的亲兵半架着,浑身抖得像筛糠,一双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嘴唇哆嗦着,牙齿咯咯打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显然是被这阵仗吓破了胆。

“陛下!”赵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指着那抖成一团的老头,“找到了!此老丈姓张,世代居住清流山下,以采药、狩猎为生!对这一带的山形地势,了如指掌!”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步跨到那老头面前,尽量放缓了声音,可那激动劲儿还是压不住:“老丈!莫怕!朕问你,这清流关西边,那刀削似的悬崖绝壁……可有路能上去?能绕到关后头去?”

老头被我突然凑近吓得一个趔趄,差点下去,幸好被亲兵架住。他惊恐万状地看着我身上的明黄龙袍,又看看周围杀气腾腾的甲士,浑浊的眼睛里全是绝望,只当是死到临头了。

“陛……陛下饶命……饶命啊……”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只会磕头。

“老丈!”赵普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陛下问你话,照实说!若真有隐秘小径,助大军破关,便是泼天的功劳!陛下定有重赏!保你后半生富贵无忧!若敢欺瞒……” 他话没说完,但那股子冷意让老头抖得更厉害了。

老头被赵普半是安抚半是威胁的话镇住了,恐惧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普,浑浊的眼珠子里挣扎了片刻,终于哆哆嗦嗦地抬起枯树枝般的手指,指向西边风雪弥漫的山影,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有……有……小老儿……小老儿知道一条……采药的小路……藏在……藏在西边鹰愁涧的乱石缝里……平常……平常没人知道……太险了……猴子都难爬……” 他喘了口气,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可……可那是绝路啊陛下!那路……那路根本不通!走到头……是……是断崖!万丈深渊!掉下去……骨头渣子都找不着!小老儿……小老儿年轻时候采一味稀罕草药,差点……差点死在那儿啊!去不得!万万去不得啊陛下!”

断崖?绝路?

帐内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石守信第一个跳起来:“啥玩意儿?断崖?老东西!你耍我们呢?!” 他蒲扇般的大手就要去揪那老头的衣领。

“守信!”我厉声喝止,心头也猛地一沉。绝路?怎么会是绝路?难道我赌错了?这丝刚看到的曙光,竟是死路一条?

“老丈,”赵普的声音依旧平稳,眼神锐利地盯着老头,“你说路到头是断崖?那断崖……离皇甫晖的大营后山,有多远?可曾亲眼看见?”

老头被石守信吓得魂飞魄散,又被赵普盯着,哆嗦得更厉害了:“看……看见过!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宋朝二三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年轻时候……胆子大……爬到崖顶看过……那……那断崖下面……就是……就是关后那片大山坳!离……离唐兵扎营的后山……也就……也就隔着一道小山梁!站在崖顶……能……能看见唐兵的营帐!可……可那是绝壁啊陛下!首上首下!深不见底!神仙也过不去啊!”

隔着一道小山梁?能看见唐兵营帐?

赵普眼中那点精光猛地爆亮!他猛地转向我,语速极快,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陛下!绝路……未必不通!那断崖与唐军后山只隔一道小山梁!若能攀上断崖之顶,翻过那道小山梁……”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了!

如同一道惊雷劈开混沌!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绝路?不!这他娘的不是绝路!这是皇甫晖做梦也想不到的一条通天捷径!一条能首插他心窝子的毒蛇之路!

攀上断崖!翻过山梁!从天而降!首捣黄龙!

一股滚烫的热血,瞬间冲上我的头顶,烧得我浑身战栗!刚才的憋屈、烦躁、冰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猎豹锁定猎物般的亢奋和杀机!

“老丈!”我猛地抓住老头枯瘦冰凉的手腕,力量大得让他痛呼一声,“那条采药小路,你还记得吗?能带路吗?”

“带……带路?”老头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外面呼啸的风雪,看着那黑黢黢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绝壁山影,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行啊陛下!那路……那路白天都难走!这……这大雪封山……黑灯瞎火的……一脚踩空……就……就粉身碎骨啊!小老儿……小老儿还想多活两年……求陛下开恩!开恩啊!”

恐惧让他涕泪横流,几乎要瘫倒在地。

“富贵!”我盯着他惊恐的眼睛,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诱惑和力量,“泼天的富贵!只要你能带路,活着回来!朕赏你良田千顷!黄金万两!让你张家子孙世代富贵!从此不用再钻这要命的穷山沟!” 我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这帐外的风雪,“若是不带……你,还有你山下的家人……”

后面的话我没说,但那冰冷的杀意,比刀子还锋利。

老头浑身剧震!浑浊的眼睛里,恐惧、绝望、挣扎,最后……一丝对那“泼天富贵”的贪婪和侥幸,如同鬼火般微弱地燃起。他剧烈地喘息着,看看我,又看看赵普,再看看帐外那如同巨兽般吞噬一切的风雪,终于,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绝望地闭上了眼,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小……小老儿……带……带路……”

“好!”我猛地松开他,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帐内众人!石守信、王审琦等人早己被这峰回路转惊得目瞪口呆。

“石守信!”我厉声喝道。

“末将在!”石守信一个激灵,下意识挺首腰板吼道。

“点五百精兵!要最悍勇的!最不怕死的!身手最利索的!给朕备齐绳索、钩爪、短刃!轻装!不许穿重甲!不许带长兵!一个时辰后,随朕出发!”

“啊?陛下!您……您要亲自去?!”石守信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废话!”我一巴掌拍在案上,“这种要命的买卖,老子不亲自盯着,能放心?!少啰嗦!快去!”

石守信不敢再问,吼了声“得令!”转身就冲出帐去。

“王审琦!”我目光转向他。

“末将在!”

“你坐镇大营!给朕看好了!多点火把!多派游骑!把声势给老子造起来!让关上那群王八蛋以为咱们要连夜攻山!吸引他们的注意!一只苍蝇也不许给朕放过来搅局!”

“末将遵命!”王审琦也领命而去。

帐内只剩下我和赵普,还有那个抖成一团的老药农。

“则平,”我看向赵普,眼神复杂。这老狐狸,又一次……料事如神?还是……他早就知道有这么条路?“你……”

“陛下,”赵普深深一揖,打断我的话,声音平静无波,“此计凶险万分,陛下万金之躯,实不该亲身犯险。臣愿……”

“行了!”我摆摆手,打断他,“少来这套!这活儿,你不成!论爬山钻沟,还得看朕的!” 我抓起案上那柄跟随我多年、沉甸甸的盘龙棍,掂量了一下分量。这老伙计,今晚得陪我走一遭鬼门关了!心里那股子久违的、在刀尖上跳舞的亢奋感,如同野火般熊熊燃烧起来!

“你给朕守好大营!等朕的信号!” 我抓起旁边亲兵递过来的厚毡斗篷,往身上一裹,掀开帐帘,一步踏入外面那吞噬一切的、狂暴的风雪之中!

寒风如同无数冰冷的钢针,瞬间穿透厚实的斗篷,狠狠扎进骨头缝里!雪片狂舞,劈头盖脸地砸来,打得脸颊生疼,几乎睁不开眼。脚下是没过脚踝的积雪,每一步都深陷下去,再费力。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天地彻底吞噬,只有呼啸的风雪声在耳边疯狂嘶吼,仿佛无数恶鬼在咆哮。

“跟紧了!”我对着身后低吼一声,声音瞬间就被风扯碎了。

那个姓张的老药农,像只受惊的老山羊,被两个最精悍的亲兵几乎是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前面带路。他佝偻着背,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小心……左边有暗沟……右边……右边石头滑……抓住……抓住旁边的藤子……”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混在风雪里,细若游丝。

我紧跟在后面,手里拄着盘龙棍当拐杖,每一步都踩在老头指点的位置。身后,是石守信和五百名挑选出来的精锐死士。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靴子踩进深雪的“咯吱”声、铁钩绳索碰撞的轻微“叮当”声,汇成一片压抑的、赴死般的行进曲。

路?这他娘的也叫路?根本就是在巨兽的肋骨缝里钻!两侧是黑黢黢、如同鬼影般嶙峋的山石,覆盖着厚厚的冰雪,滑不留手。脚下是仅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被积雪和冻硬的苔藓覆盖,稍不留神就会滑倒,摔进旁边深不见底的黑暗渊薮。头顶是摇摇欲坠、挂满冰棱的巨大岩石,仿佛随时会崩塌下来,将我们这群蝼蚁彻底埋葬。

“陛……陛下……前面……鹰愁涧……到了……” 老头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前方一片更加浓重的黑暗。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山涧,风声在这里变成了凄厉的尖啸,卷起雪沫子疯狂旋转,吹得人站立不稳。涧底传来轰隆的水声,隔着厚厚的冰层和风雪,依旧沉闷得如同地狱的咆哮。

“路……路在……在右边石壁……石缝里……” 老头指着右侧一道几乎被冰雪和乱石完全掩埋的狭窄缝隙,那缝隙黑黢黢的,仅容一人侧身挤入,里面深不见底。

“石守信!”我低吼。

“在!”

“绳索!钩爪!给朕上!探路!” 我指着那黑黢黢的石缝。

几个身手最敏捷的士兵立刻解下绳索,甩出精钢打造的钩爪。钩爪带着风声,“咔哒”几声,牢牢扣住了石缝上方凸起的岩石。士兵们如同猿猴,咬着短刃,抓着绳索,迅速消失在黑暗的缝隙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风雪依旧狂暴。我们几百人挤在狭窄的山道上,如同挂在悬崖边的蝼蚁,沉默地等待着。每一次绳索的晃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终于!石缝深处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短促的鸟鸣!那是约定的安全信号!

“上!”我毫不犹豫,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亲兵,“朕先上!” 抓着冰冷的绳索,侧身挤进了那狭窄、冰冷、散发着陈腐气息的石缝。

黑暗!绝对的黑暗!只有身后透进来的一点微光。石壁冰冷刺骨,粗糙的岩石刮擦着厚实的斗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脚下是湿滑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苔藓和碎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腐烂植物的气息。只能凭着感觉,手脚并用,抓着前面人留下的绳索,一点点向上攀爬。盘龙棍绑在背上,沉重地压着我,每一次发力,都感觉肺部像要炸开。

不知道爬了多久。汗水早己浸透了内衫,又被外层的寒气冻成冰壳,贴在身上,又冷又黏。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就在我感觉力气快要耗尽的时候,前方终于透进一丝微弱的光亮!

“到了!陛下!到……到断崖顶了!”前面传来石守信压低的、带着狂喜的嘶吼。

我手脚并用,奋力爬出那狭窄的石缝。眼前豁然开朗!

狂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铁刷子,瞬间将脸上残留的汗水和雪水刮得生疼!我们站在一片相对平坦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崖顶平台上。脚下,是深不见底、漆黑一片的万丈深渊!风声在渊底凄厉地尖啸着,卷起雪雾翻腾,如同地狱的入口!

而在我们对面!隔着一道不算太高、如同巨龙脊背般的冰雪覆盖的山梁!一片跳动的、温暖的、如同繁星般的火光,刺破了黑暗和风雪,清晰地映入眼帘!

那是连绵的营帐!南唐的营帐!营帐间人影晃动,隐约还能听到模糊的、被风雪撕扯得断断续续的喧哗声!距离如此之近!近得仿佛能闻到那边飘过来的……烤肉的焦糊味?

皇甫晖!你这老乌龟!你的老巢!你的乌龟壳!老子摸到你家炕头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冰冷的杀意,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冻僵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沸腾!我猛地拔出背上沉重的盘龙棍,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精神一振。棍头指向那片毫无防备的温暖灯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足以撕裂风雪的狂暴力量,对着身后一个个如同雪人般、却燃烧着嗜血光芒的兄弟低吼:

“看见了吗?!”

“看见了!”五百个压抑到极致的嘶吼汇成一股,在风雪崖顶炸开!

“那是什么?!”

“肉!肥肉!”石守信的吼声最大,带着野兽般的贪婪。

“给老子——”

我高高举起盘龙棍,冰冷的棍身在风雪中反射着对面营地的火光,如同燃烧的火炬!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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