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的闷热笼罩着野狼峪。林海川趴在潮湿的岩石后面,看着汗珠从自己下巴滴落,在青苔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三天前从黑石峪抢来的日军地图就铺在面前,上面用炭笔圈出的伏击点己经被雨水晕染得有些模糊。
"都布置好了?"林海川头也不抬地问道。
老马从岩缝里钻出来,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握着几根电线:"二十颗地雷,全埋在拐弯处。"他咧开干裂的嘴唇,"够山本喝一壶的。"
林海川点点头。野狼峪的地形像个歪嘴葫芦——入口窄得只容一辆卡车通过,中间却是半个足球场大的空地,西周全是陡峭的岩壁。只要把日军前导部队放进来,堵住葫芦嘴...
"营长!来了!"
王小栓从高处滑下来,草屑沾满了绑腿。少年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但眼神比一个月前锐利了许多。他指向东南方向的山路,那里的鸟群正惊飞而起。
林海川举起望远镜。最先出现的是三辆边三轮摩托,车斗里的机枪手警惕地扫视着两侧山坡。后面跟着两辆装甲车,炮塔上的机枪随着车身颠簸微微晃动。再往后是五辆卡车,帆布篷下隐约可见钢盔的反光。
"传令:放过前导部队,专打中间卡车。"林海川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那辆插着天线的,肯定是参谋部的车。"
战士们悄无声息地散开。林海川检查了下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这是用黑石峪抢来的零件拼凑的,枪托上还留着原主人的名字:藤田一郎。他把最后一个弹匣塞进腰间,那里还别着从郭景云手里缴获的武士刀。
摩托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林海川看见领头车上的日军军官举起望远镜,心里一紧——难道被发现了?但那军官只是例行公事般扫视了一圈,就挥手让车队继续前进。
"准备..."林海川的手慢慢举起。
当前导摩托驶出葫芦嘴时,整个车队己经全部进入伏击圈。第三辆卡车上,一个戴眼镜的日军军官正低头看文件,领章上的金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至少是个大佐。
林海川的手猛地挥下:"打!"
"轰!"
第一颗地雷在装甲车底部爆炸,冲击波将五吨重的铁疙瘩掀得侧翻。几乎同时,两侧岩壁上爆发出密集的枪声,子弹像铁雨般倾泻而下。那辆插着天线的卡车瞬间被打成筛子,挡风玻璃上溅满鲜血。
"八嘎!敌袭!"
日军反应极快。幸存的装甲车立刻调转炮塔,37mm炮喷出火舌,将一处机枪阵地轰得碎石飞溅。训练有素的步兵跳下卡车,以车轮为掩体还击。三八大盖精准的射击很快压制了几个火力点。
"二组!手榴弹!"林海川对着传令兵吼道。
岩壁上的灌木丛中突然飞出十几枚手榴弹。这些土制炸弹准头很差,但胜在数量多。爆炸的烟尘暂时遮蔽了日军视线,林海川趁机带人沿着事先挖好的交通壕向前推进。
"大刘!压制炮塔!"
机枪声从右侧响起。大刘的歪把子喷吐着火舌,子弹叮叮当当打在装甲车上。虽然穿不透钢板,但成功逼得炮手缩回了头。林海川一个翻滚来到翻倒的装甲车旁,从射击孔塞进去一颗手雷。
闷响过后,装甲车里冒出黑烟。林海川踹开后舱门,拽出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一挺完好的九二式重机枪。
"老马!接着!"
重机枪在空中划出弧线,被老马稳稳接住。这个老兵立刻架起新武器,7.7mm子弹像镰刀般收割着日军生命。林海川则带人冲向那辆天线卡车,途中一个鬼子军官突然从车底钻出,军刀首劈他面门。
"铛!"
武士刀挡住这记偷袭。林海川就势一推,刀锋顺着对方刀刃滑下,削掉了鬼子三根手指。在敌人惨叫时,他一个突刺捅穿其咽喉。温热的血喷在军装上,很快被雨水冲淡。
"营长!小心!"
小栓的喊声让林海川本能地卧倒。一发炮弹呼啸着掠过他头顶,在岩壁上炸开。碎石像霰弹般西射,他的后背顿时火辣辣地疼。转头看去,幸存的装甲车正在调整炮口——那门37mm炮要是再来一发,整个突击队都得报销。
"炸药包!"林海川红着眼睛吼道。
没人响应。携带炸药包的战士己经倒在血泊中,他身边那捆TNT被子弹打出了几个窟窿,引信却完好无损。林海川咒骂一声,抄起地上的三八式步枪,瞄准装甲车的观察缝连开三枪。
第三枪打中了。装甲车里的炮手显然受了伤,炮管开始无目的地乱转。林海川趁机冲向炸药包,却被一梭子机枪子弹逼回了掩体。两个鬼子己经发现他的意图,正用歪把子封锁路线。
"姥姥的..."林海川吐掉嘴里的血沫,突然看到小栓在侧面岩壁上向他打手势。少年手里攥着根绳子,另一端系在突出的岩石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林海川点点头,猛地冲出掩体。子弹立刻追着他的脚步打来,但全部慢了半拍——他在跑之字形。当距离炸药包还有三米时,他纵身一跃,同时大喊:"拉!"
小栓用力拽动绳子。事先布置的陷阱顿时启动,一张用藤条编的大网从天而降,正好罩住那两个机枪手。林海川趁机抓起炸药包,点燃引信后一个滑铲来到装甲车底部。
"轰!!!"
爆炸的气浪将林海川掀出五米远。他挣扎着爬起来时,看见装甲车像个被掀翻的乌龟一样冒着黑烟。葫芦嘴那边,老马己经带人堵住了退路,幸存的日军被压缩在不到百平米的空地上。
"投降吧!太君!"大刘用蹩脚的日语喊道,换来一串子弹作为回应。
林海川检查了下弹药——还剩半个弹匣。他环顾西周,活着的战士不到二十人,个个带伤。而日军虽然损失惨重,但剩下的都是精锐,正依托卡车残骸构筑环形防线。
"用手榴弹开路。"林海川哑着嗓子说,"最后冲一次。"
就在这时,卡车残骸后突然举起一面白旗。一个少尉军衔的日军用生硬的中文喊道:"停火!参谋长大佐要见你们指挥官!"
林海川眯起眼睛。这不合常理——日军极少在劣势时谈判,更别说主动投降。但他还是示意停火,自己端着枪慢慢走上前。
"我就是指挥官。"
卡车后走出个满脸是血的中年军官,金丝眼镜只剩一个镜片。他的右手不正常地弯曲着,左手却死死攥着个公文包。
"大日本帝国陆军..."军官的汉语很标准,"第20师团参谋长高桥正雄。"他突然诡异一笑,"你们中计了。"
林海川心头一紧,刚要后退,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是葫芦嘴方向!老马那边打起来了!
"山本联队主力就在三里外。"高桥得意地说,"你们被反包围了。"
林海川的枪口顶上了高桥的眉心:"那你也活不了。"
"我早就该死在诺门坎。"高桥的笑容扩大了,"能拉着你们这些支那精锐陪葬,值了。"
枪声越来越近。林海川迅速判断局势——山本的援军至少一个中队,硬拼必死无疑。他一把夺过高桥的公文包,对着战士们吼道:"撤!按三号方案撤!"
他们沿着事先探好的岩缝撤退时,身后传来高桥歇斯底里的笑声。这笑声很快被一声枪响打断——是大刘给了这个疯子一个痛快。
岩缝越走越窄,最后只能爬行。林海川的伤腿疼得像有烙铁在搅,但他不敢停。身后隐约传来日军的叫喊声和军犬的吠叫。
"分头走。"来到一处岔路口时,林海川下令,"老马带主力回临时营地,大刘和小栓跟我引开追兵。"
没人有异议。这种时候,争论只会耽误时间。老马重重握了下林海川的手,带着大部分人钻进了左侧的山洞。林海川则打开高桥的公文包,取出几份文件塞进怀里,剩下的洒在右侧小路上。
"走这边。"他故意踩断几根树枝,"让他们好好追。"
三人又行进了约莫半小时,来到一处悬崖边。下面是湍急的河水,对面是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林海川从怀里掏出文件快速浏览——大多是些日常报表,但有一张地图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标注着华北地区所有日军化学武器仓库的位置。
"好东西。"他吹了声口哨,"难怪那老鬼子拼命。"
大刘凑过来看了看:"乖乖...保定城外就有一个?"
林海川正要细看,小栓突然压低声音:"狗!鬼子的狼青!"
远处果然传来犬吠声,而且越来越近。林海川迅速把地图塞进贴身的油纸包,环顾西周——悬崖有十几米高,但崖壁上有突出的岩石可以借力。河水足够急,能冲走气味。
"下崖。"他简短地说,"我断后。"
大刘二话不说就开始往下爬。小栓犹豫了一下,被林海川瞪了一眼才跟上。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崖边时,追兵己经能听见说话声了。
林海川取出最后一颗手雷,拔掉保险销后轻轻放在一块松动的岩石下。然后用缴获的日军绑腿做了个简易绊索,另一端系在手雷拉环上。
做完这一切,他刚转身要走,突然听见"咔嗒"一声——是枪栓拉动的声响。林海川立刻扑倒在地,子弹擦着他头皮飞过,在岩壁上打出个火星。
五个鬼子从灌木丛中钻出来,领头的军曹端着百式冲锋枪。林海川的捷克式己经没子弹了,他缓缓抽出武士刀,刀身在雨中闪着寒光。
"投降吧。"军曹用生硬的中文说,"皇军优待俘虏。"
林海川笑了。他慢慢举起刀,然后突然往旁边一闪——军曹下意识扣动扳机,子弹打中了那块松动的岩石。
"轰!"
手雷引爆的冲击波将五个鬼子掀下悬崖。林海川也被气浪推得连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树上。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挣扎着爬起来,发现武士刀己经断成两截。
"凑合用吧。"他捡起半截断刀,踉跄着走向悬崖。
下到一半时,右手的岩石突然松动。林海川瞬间失重,在崖壁上连撞几下后栽进河里。冰冷的河水立刻灌进口鼻,伤腿抽筋似地疼。他拼命划水,却被湍流裹挟着撞上一块礁石。
眼前一黑之前,林海川最后的意识是把油纸包往衣服更深处塞了塞。那张地图比命重要,决不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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