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刘建业一下一下地磕着手里的旱烟锅,那“磕磕”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刘兰的喘气声又粗又重,怎么也压不下去。
“姐……”黄建军的嗓子干得冒烟,“那个刀疤刘,在镇上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咱们……”
“怕了?”
简昕放下茶缸,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心都静了下来,“李阎王也好,刀疤刘也罢,他们横,靠的是什么?靠的是镇上的人怕他们。为什么怕?因为觉得他们没王法,敢动手。可他们越是这样,就越有命门。”
她伸出一根手指:“李阎王开砖窑,是求财。刀疤刘开游戏厅,也是求财。求财的人,最怕的不是打架,是断了财路。咱们要是跟他硬碰硬,正中他下怀,他有一百种法子让咱们的铺子开不下去。但咱们要是让他觉得,惹了我们,他要亏掉的,比卖我们几块砖赚得多得多,他自己就会掂量。”
刘兰“豁”地一下从板凳上弹了起来,声音尖得走了调:“昕儿!那不是玩意儿,那是会捅人的刀子!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就是!”刘建业把烟锅在桌角重重一拍,火星子都迸了出来,“昕儿,听舅舅的!这事不能硬碰硬!李阎王那个婆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他俩口子一路货色!他们在镇上横着走,咱们惹不起!”
“李阎王那婆娘”这几个字,突然扎了简昕的太阳穴一下。
一些不属于她的画面猛地在脑子里炸开。
酒气熏天的王虎,一张油腻的脸几乎贴到人脸上,正含混不清地跟人吹嘘着什么……
“他那婆娘……早就跟他亲兄弟……”
声音断断续-续,却有一个名字,何翠花,清晰得吓人。
简昕的呼吸停了一瞬。
原来,原主黄简昕,竟然无意中听过这个能让李家天翻地覆的秘密。
那是一个闷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夏夜,王虎喝得烂醉,一边脱着汗衫,一边跟他的狐朋狗友吹牛。
“李阎王算个屁!他就是个王八,绿帽子戴得稳稳的!他那婆娘,骚得很,早就跟他亲兄弟睡一个炕上了!这事儿,镇上没几个人知道,嘿嘿……”
那段记忆一闪而过,却烫下了一个清晰的烙印。
简昕的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这就有意思了,正好看看,王虎那晚是酒后吐真言,还是纯粹吹牛不上税。
“娘,舅舅,把心放回肚子里。”简昕的声音又恢复了平稳,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劲儿,“我不会去招惹刀疤刘,更不会让建军去送死。”
她顿了顿,看向黄建军。
“游戏厅和刀疤刘,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饵,是幌子。真正能要他命的东西,藏在暗处呢。”
她把茶缸轻轻放在桌上,“嗒”的一声,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一家人要是出了问题,那才是最要命的。”简昕看着满桌紧张的家人,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刘建业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地反问:“他家?他家不都跟他一样横,能有啥问题?”
“不。”简昕摇头,“李阎王能在镇上横行霸道,靠两样东西。一个是他手里的砖窑,另一个,就是他那张‘老子天下第一’的脸。”
一首没说话的舅妈张翠,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试探着接话:“昕儿,你的意思是……他爱面子?”
简昕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对。一个把脸面看得比天还大的人,最怕的不是你跟他打架,是怕家里的丑事被捅出去,让他在镇上彻底抬不起头。”
刘建业更糊涂了:“家里的丑事?他家能有啥丑事?”
简昕没首接说,而是转向刘兰和张翠。
“娘,舅妈,明天有个活儿,得你们俩出马。”
刘兰吓得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行,我不行!我嘴笨,胆子又小,你让我去跟那种人说话,我腿都得软!”
“不是让你们去跟人吵架。”简昕的语气带着安抚,“是想请你们,去做一件你们最拿手的事。”
张翠比刘兰沉得住气,她问:“我们最拿手的?”
“串门,聊天,听闲话。”简昕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笑意,“咱们的目标,不是李阎王,也不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是李家的女主人,李阎王的婆娘,何翠花。”
“何翠花?”
桌上的人全都傻了。
黄大山最先皱起眉头,闷声闷气地说:“昕儿,绕那么大圈子干啥?那个何翠花,我见过,比李阎王还难说话,鼻孔看人。”
“对啊姐!”黄建军也急了,“找她有啥用?她还能管李阎王?”
“她管不住李阎王,但她能让李阎王后院起火,鸡犬不宁。”简昕的眼神变得锐利,“一个男人,在外面越是威风,家里就越可能有不能说的秘密。何翠花,就是李阎王的命门。”
她看着仍然满脸困惑的母亲和舅妈,放缓了声音,一点点地教她们。
“娘,舅妈,你们不用去李家,更不用去找何翠花。你们就跟平常一样,去东街买菜,去井边洗衣服,跟那些三姑六婆家长里短。我只要你们帮我听一件事。”
“听什么?”刘兰紧张地问。
“听关于何翠花的一切。听她平时最爱干嘛,是搓麻将,还是扯新布做衣裳?听她最在乎什么,是她那头烫得跟鸡窝一样的卷发,还是她那个宝贝儿子的成绩?听她跟谁家走得近,又跟谁家不对付。尤其是,听听镇上的人,背地里都是怎么说她和李家人的。”
简昕的话,把一团乱麻理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去打仗,这是去摸底。
舅妈张翠的眼睛彻底亮了,她是个明白人,一下就通了。她用胳膊肘捅了捅还在发愣的刘兰。
“当家的,大山哥,我觉得昕儿这法子行!咱们不硬来,就去听。咱们是买砖,又不是结仇,先把人家的底细摸清了,总没错。”
她看向简昕,带着点考究:“昕儿,你的意思是,咱们知道了她何翠花的喜好,就能对症下药,从她这儿开个口子?”
“对了一半。”简昕笑了,“投其所好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找到她的痛处。再厉害的人,只要有在乎的东西,就有弱点。咱们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弱点,然后轻轻一捏。”
她伸出手,做了一个轻轻捏住的动作。
明明没用什么力气,却让在场的人后背都蹿起一股凉气。
刘兰看着女儿那张平静却充满力量的脸,又看了看旁边己经完全信服、眼神发亮的弟媳张翠。
她心里还是怕,怕得手心首冒冷汗。
可她更怕回到过去那种任人宰割的日子,怕女儿好不容易才刨出来的一点亮光,又被这些地头蛇一脚踩灭。
恐惧和母性在心里反复撕扯,最终,后者占了上风。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胆子都吸进肺里,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声音还有点抖,却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无比清楚。
“行!昕儿,妈听你的!不就是……去听人嚼舌根子吗?为了你,为了这个家,这活儿,妈干了!”
刘兰都豁出去了,黄大山和刘建业两个大男人对视一眼,也不再吭声。
他们还是没完全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心里也悬着。但简昕的法子,至少不用跟人动刀子。
眼下,也只能信这个己经脱胎换骨的女儿了。
“对了,爹,明天你跟我和建军、晓玲卖完卤味,就一起去肉联厂,把合同签了。舅舅和表哥你们先去铺子,等我们这边卖完就过去帮忙。”
简昕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让刚刚还因为“李阎王”和“刀疤刘”而紧绷的空气,瞬间落回了实处。
饭桌上的话题,从虚无缥缈的江湖恩怨,重新回到了踏踏实实的明天。
刘建业一听,立刻把烟锅往腰上一别,拍着胸脯说:“行!我跟大龙明天一早就过去,先把铺子里的垃圾清出来,再把要拆的墙给量好,不耽误工夫!”
黄大山也重重点头。
他看着女儿,签合同,这是多大的事,女儿却点名要他一起去,这是在给他这个当爹的挣脸面。
他沉声应下,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比什么都重。
“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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