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殿的朱门被贴上了明黄封条，檐角的铜铃在风里摇晃，却再无人为它驻足。苏婉柔被禁足的第三日，天牢里传来了消息——李侍郎熬不住酷刑，全招了。
供词被呈到萧景琰面前时，墨迹还带着未干的湿意。李修不仅承认了与苏明远合谋伪造沈将军通敌信件，更抖出了苏婉柔的诸多勾当：她如何买通宫女散播沈清漪的谣言，如何借着“侍疾”的名义偷看过往奏折，甚至如何在枕席间暗示他打压异己……桩桩件件，都将“真爱”的外衣撕得粉碎，露出底下贪婪的骨血。
萧景琰捏着那张薄薄的供词，指尖几乎要将纸页戳破。他站在瑶光殿外，望着紧闭的殿门，门内曾是他以为的“温柔乡”——苏婉柔会穿着素色寝衣，端着亲手炖的汤羹等他，会红着眼眶说“陛下，臣妾什么都不要，只要您平安”，会在他烦躁时轻轻按揉他的额角，说“有臣妾在呢”。
如今想来，那些温柔缱绻，不过是精心编排的戏码。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像吞了一把沙。
“陛下要进去吗？”
一个清浅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萧景琰回头，见唐语棠抱着焦尾琴站在廊下，依旧是一身月白襦裙，发间只别了支木簪，素净得像从未被这宫墙的尘埃沾染过。她刚从养心殿过来，替他弹完了今日的早曲。
萧景琰看着她，忽然问：“你说，她为何要骗朕？”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
唐语棠低头，指尖轻轻拨了一下焦尾琴的琴弦，“铮”的一声清越之音，像水滴落在玉盘上，敲碎了殿外的沉寂。“或许是因为，”她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她以为‘真爱’是最锋利的武器，能敲开权力的大门。却忘了，能用武器换来的，从来都不是爱，只是对方暂时的退让。”
萧景琰沉默了。他何尝不明白？他厌倦了沈清漪的刚首锐利，便贪恋起苏婉柔的柔顺“纯粹”；他想在朝堂的刀光剑影外找个喘息的角落，便信了她“只求陪伴”的谎言。说到底，他不是被苏婉柔骗了，是被自己对“完美爱情”的幻想骗了。
他看着唐语棠，这个女子从入宫起，就从未说过一句讨好的话，从未做过一件逾矩的事。她的琴音里没有谄媚，只有坦荡；她的眼神里没有算计，只有疏离。可偏偏是这份疏离，让他看清了自己的糊涂。
“唐语棠，”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认真，“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朕都能给你。封你为妃，让你住进最好的宫殿，甚至……”他顿了顿，“只要你留下。”
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向自诩理智，却在这一刻，生出了想将这抹“清醒”留在身边的念头。
唐语棠却笑了。那笑容很淡，像初春湖面的薄冰融化，带着一丝释然，一丝疏离。“陛下，”她微微屈膝，行了个标准的宫礼，“臣女想要的，陛下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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