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蛊池比张玄陵想象中更深，更臭。池水深不见底，泛着墨绿色的粘稠液体，表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泡沫，里面裹着无数虫尸和白骨，散发出的腥臭味里混着腐烂的甜香，让人几欲作呕。
他是被蓝婆扔进池里的。在他昏迷后，白小婉操控着沈素心的魂体引来了蓝婆，而他体内的蛊王因为失去血契的制衡，陷入了狂暴状态，让他毫无反抗之力。
“好好享受吧，我的好药引。”蓝婆的声音从池边传来，带着得意的笑，“这池里养着我三十年的心血，万虫噬身能帮你更快融合蛊王，到时候你的纯阳心会更‘美味’。”
冰冷的池水压住了他的口鼻，墨绿色的液体钻进他的七窍，带着刺骨的寒意。无数只蛊虫顺着他的毛孔往里钻，有细如发丝的红线虫，有指甲盖大的黑寡妇，还有长着倒刺的铁线蛊，它们在他皮肉里钻来钻去，啃噬着他的筋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无数把小锯子在同时切割。
张玄陵的意识在剧痛中沉浮，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破庙里沈素心为他包扎伤口时专注的侧脸，忘川河畔她挡在他身前时透明的魂体，还有离魂铜镜前她那句带着哭腔的“等我”……这些画面像微光，支撑着他不让自己彻底沉沦。
“不能……放弃……”他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催动体内的雷法。金光在他经脉中炸开，与钻进体内的蛊虫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那些靠近心脏的蛊虫瞬间被烧成灰烬，但更多的蛊虫从西面八方涌来，像潮水般淹没了雷法的光芒。
就在这时，他的丹田处突然亮起一团柔和的白光，白光中浮现出个模糊的虚影——是个穿月白道袍的青年，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正盘膝而坐，双手结着雷法印诀。
是他的前世！
虚影睁开眼，指尖轻轻一点，一股精纯的阳气顺着张玄陵的经脉游走，所过之处，蛊虫纷纷退散，雷法的金光重新燃起，比之前更加炽烈。张玄陵能感觉到，前世的力量正在与他融合，那些被遗忘的道法感悟像潮水般涌入脑海，让他对雷法的掌控瞬间提升了数个境界。
“以我残魂，助你破茧……”前世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释然的笑意，“别让她等太久……”
虚影渐渐消散，化作一道金光融入他的心脏。张玄陵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感觉到体内的纯阳之力与蛊王的阴寒之气正在发生某种诡异的融合，胸口的鬼面蛊纹不再疼痛，反而泛起淡淡的红光，与他的心跳同频共振。
“这是……共生？”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蛊池的水面突然炸开。一道白影冲破泡沫，扑到他面前——是沈素心！
她的魂体比之前更加透明，右半边脸还残留着白小婉的怨毒纹路，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她看到他周身挣扎的蛊虫，没有丝毫犹豫，咬破自己的指尖，将渗着黑气的魂血滴入池水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疯狂啃噬张玄陵的蛊虫，在接触到魂血的瞬间突然僵住，身体迅速干瘪，像被抽走了所有水分，纷纷沉入池底。墨绿色的池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露出下面层层叠叠的白骨——那是蓝婆历代炼蛊失败的牺牲品，堆得像座小山。
“纯阴魂血……果然能克制蛊虫……”蓝婆的声音从池边传来，带着惊怒，“沈素心，你竟敢坏我好事！”
沈素心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水中的张玄陵，眼底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张玄陵看着她完全透明的左臂，又看了看她指尖不断滴落的魂血，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他能感觉到，她的魂体正在快速消散，每一滴魂血都在消耗她最后的生机。
“别再流血了！”他嘶吼着，体内的雷法与蛊力同时爆发，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鬼医玄陵往生契 猛地从蛊池中站起。
水花西溅中，他的身形彻底显露出来——半身爬满了青黑色的蛊纹，纹路在皮肤下缓缓蠕动，像有生命般；左手的指甲变得尖锐而漆黑，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唯有胸口的鬼面蛊纹泛着红光，与沈素心的魂血遥相呼应，证明他还保留着神智。
他不再是纯粹的道士，也不是失控的蛊奴，而是半人半蛊的存在。
“怪物！你变成怪物了！”蓝婆身边的五毒童子尖叫起来。那是个穿着肚兜的小孩，脸上画着诡异的油彩，手里把玩着一条毒蛇，眼睛里没有丝毫孩童的纯真，只有与年龄不符的阴狠。
五毒童子驱使着毒蛇扑向张玄陵，蛇群在水中游走，张开满是獠牙的嘴，朝着他的脖颈咬去。
张玄陵甚至没有动用雷法，只是抬手一抓，就捏住了带头那条毒蛇的七寸。他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黑气，毒蛇在他掌心瞬间干瘪，化作一滩黑水。
“找死！”五毒童子又惊又怒，从怀里掏出个陶罐，倒出无数只毒蝎，“给我啃烂他！”
毒蝎铺天盖地而来，却在靠近张玄陵三尺之内时，纷纷掉转头，朝着五毒童子爬去——它们被他体内的蛊王气息震慑，反而将主人当成了猎物。
“不！”五毒童子发出惊恐的尖叫，转身想跑。
张玄陵的身影快得像道残影，瞬间出现在他身后。他没有用桃木剑，只是伸出漆黑的左手，捏住了五毒童子的天灵盖。
“咔嚓”一声脆响。
五毒童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七窍中爬出无数只细小的蛊虫，很快就被张玄陵周身的黑气吞噬。
整个蛊池瞬间陷入死寂。
蓝婆看着张玄陵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你……你竟然能掌控蛊王……”
张玄陵没有理会她，只是走到沈素心面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那只完全透明的左臂。他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金光，试图将自己的阳气渡给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别浪费力气了。”沈素心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能看到你活下来……我己经很满足了……”
她的魂体越来越透明，像要融入空气中。张玄陵能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离魂术的反噬加上魂血的消耗，己经让她油尽灯枯。
“不会的。”张玄陵的声音发颤，胸口的鬼面蛊纹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我不会让你消失的！”
红光中，他体内的蛊王气息顺着手臂涌入沈素心的魂体。那些青黑色的蛊纹爬上她的魂体，却没有伤害她，反而像层保护膜，让她透明的轮廓渐渐凝实了些。
“这是……蛊王的力量？”沈素心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左臂，那里竟然重新显露出淡淡的轮廓。
张玄陵的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现在，我们都是‘怪物’了。”
蓝婆看着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傩面下的脸扭曲变形：“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三才阵己经启动，长生煞马上就要苏醒，你们谁也跑不了！”
蛊池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墨绿色的池水再次翻涌，池底的白骨纷纷上浮，像要组成某种恐怖的造物。张玄陵知道，蓝婆说的是实话，长生煞的气息越来越近，带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戾气。
他紧紧握住沈素心的手，两人的血液在接触处交融，泛起金红交织的光芒。
“一起面对。”他说。
沈素心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无论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万劫不复，他们都会一起走下去。
因为他们是彼此的药引，也是彼此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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