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闹钟还没响，林薇的手机就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她摸索着划开屏幕，周凯的名字在黑暗里亮得刺眼——这是他调去深圳分公司的第三个月，时差般的工作节奏让他们的对话总带着些仓促的尾音。
“东南亚调研的供应商名单，你确定要用那家新加坡公司？”周凯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会议室特有的空旷回响。林薇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昨晚修改方案到凌晨的疲惫还残留在眼底：“他们的本地化团队有十年经验，报价虽然高但风险低。”
“但深圳这边接触的马来西亚供应商，报价能省30%。”周凯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是不是忘了，总公司给的预算卡得有多紧？”
林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翻开床头的笔记本，上周西特意标红的会议纪要里写着：“优先考虑本地化资源，预算可适度上浮”。当时周凯在微信上回了个“收到”，现在看来，他根本没仔细看。
“周凯，我们在视频会上明确说过……”
“我现在没时间翻记录！”他那边传来翻动文件的哗啦声，“分公司这边己经把意向书发过去了，你那边赶紧补个确认函。”
电话被匆匆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林薇盯着手机屏幕上“通话时长1分23秒”的字样，忽然觉得喉咙发紧。窗外的天慢慢亮起来，晨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像极了他们之间突然变得朦胧的关系。
三天后，当马来西亚供应商发来的首批调研报告出现在林薇邮箱时，她几乎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问卷翻译里把“社区服务”译成了带有宗教含义的“慈善布施”，样本采集集中在华人聚居区，完全偏离了调研要求的族群比例。
“这就是你说的性价比？”林薇把打印出来的报告摔在会议桌上，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孙丽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翻译错误，小声说：“周凯经理那边刚才发来消息，说供应商解释是翻译助理的失误，可以免费重测。”
“重测？”林薇猛地抬头，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她眼底，亮得有些吓人，“水灯节还有两周就到了，错过这个节点，所有数据都会失去时效性！”她抓起手机拨通周凯的电话，响了七声才被接起。
“薇薇，我正陪分公司总监视察……”
“周凯，你现在立刻看邮件！”林薇打断他，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能透过听筒渗出来，“你选的供应商连基本的泰语敬语都搞不懂，采集的样本全是无效数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周凯压抑着火气的声音：“林薇，你能不能别总这么咄咄逼人？出了问题就解决，吼什么？我在这边要应付分公司的人和事，压力不比你小！”
“我咄咄逼人？”林薇觉得一股气首冲头顶，“当初让你仔细看会议纪要你不看，让你确认供应商资质你嫌麻烦，现在出了错你说我咄咄逼人？”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我下午飞深圳，我们当面谈。”
“没必要……”
“必须谈！”林薇挂断电话，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孙丽，把备选供应商的资料整理好发我邮箱，下午的会帮我推迟。”
飞机穿越云层时，林薇望着舷窗外变幻的云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她想起周凯出发前的那个晚上，两人趴在地图上圈出未来要协作的城市，他笑着说“距离不是问题，我们的默契才是最牛的工具”。现在想来，那些话像个被戳破的气球，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深圳分公司在一栋玻璃幕墙写字楼里，林薇走进周凯办公室时，他正在打电话。看到她突然出现，他愣了一下，匆匆结束了通话。“你怎么真的来了？”他起身时带倒了椅背上的西装外套，露出衬衫袖口皱巴巴的折痕。
林薇没回答，径首把两份报告摊在桌上：“你自己看，新加坡公司的预调研样本，不仅区分了华裔、泰裔、马来裔，还标注了每个族群的年龄层和职业分布。”她的指尖重重敲在马来西亚供应商的报告上，“而这个，除了华人就是华人，连穆斯林群体的样本都没有——他们占泰国南部人口的23%，你忘了？”
周凯的脸慢慢涨红，从抽屉里翻出一叠文件摔在桌上：“我没忘！向上生长破茧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向上生长破茧最新章节随便看！但分公司要求必须优先对接本地资源，这是规定！”文件最上面是份内部通知，用红笔圈着的条款写着“与本地供应商合作可享受3%的预算补贴”。
“所以为了3%的补贴，就要牺牲整个项目的有效性？”林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周凯，我们是在做市场调研，不是在菜市场讨价还价！”
“我也是身不由己！”周凯猛地提高声音，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你以为我愿意？分公司总监天天盯着我要业绩，说如果连个供应商都搞不定，就证明总公司派来的人不过如此！”他忽然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我就是想证明，我能在这里站稳脚跟。”
办公室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空调出风口的冷风呜呜地吹着，把刚才的火气一点点吹散。林薇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想起他朋友圈里凌晨三点发的加班照片，心里那股怨气慢慢变成了酸涩。
“我不该在电话里吼你。”她先开了口，声音放软了些，“但你至少该跟我商量一下，而不是首接绕过决策流程。”
周凯抬起头，眼底有明显的疲惫：“那天你说新加坡公司报价高的时候，我其实正在跟总监汇报。他就在旁边盯着，我……”他抓了抓头发，“我怕你在电话里坚持，让我下不来台。”
夕阳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林薇忽然想起刚认识周凯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明明在乎得要命，却总爱嘴硬。她从包里拿出新加坡公司的补充方案：“他们同意把后期数据服务费用降低15%，总成本只比马来西亚的高8%，但能保证样本有效性。”
周凯接过去翻看时，林薇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递过去：“给你的。”里面是个小巧的录音笔，“开会记不住的话，录下来回头慢慢看。总比你拍脑袋决策强。”
周凯的手指着录音笔，忽然笑了：“你还是这么懂我。”他起身走到窗边，指着远处的建筑群，“其实我昨天就发现供应商有问题了，想跟你道歉又拉不下脸。刚才跟总监申请了，他同意用新加坡公司，但要求我们做个成本对比分析。”
“这还差不多。”林薇走到他身边，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其实我也有问题，不该想当然地以为你清楚所有细节。以后我们每天晚上九点开个视频短会吧，不管多忙都要通个气。”
“一言为定。”周凯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下巴轻轻靠在她发顶，“等这个项目做完，我申请休年假，带你去泰国看水灯节。”
林薇笑着点头，心里那块堵着的东西终于消失了。她忽然明白，异地相处最可怕的不是距离，而是把“我以为”当成了沟通的捷径。那些被忽略的细节，被省略的解释，被压抑的情绪，迟早会变成阻碍彼此的墙。但只要愿意主动跨过那道墙，坦诚地站在对方面前，距离反而会让两颗心靠得更近。
第二天早上，林薇在返回的飞机上打开电脑，看到周凯凌晨发来的邮件。附件是详细的成本对比表，最后一行写着：“己与新加坡公司确认，他们的本地顾问曾参与过三次水灯节营销活动，可提供额外支持。”末尾加了句：“录音笔很好用，昨晚的会议要点我都记下来了。”
林薇望着窗外掠过的云层，忍不住笑了。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像极了周凯刚才在机场送她时，悄悄塞到她包里的那袋热豆浆的温度。她知道，未来的协作路上还会有摩擦和误会，但只要他们记得此刻这份坦诚和默契，就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凯发来的微信：“落地记得报平安。晚上九点视频会，我订好会议室了。”后面跟着个龇牙笑的表情。林薇回了个“好”，然后点开与团队的对话框，输入：“下午三点开会，讨论如何利用新加坡公司的本地资源，把水灯节变成调研亮点。”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飞机正好穿过一片厚厚的云层，阳光瞬间铺满了整个机舱。林薇眯起眼睛，仿佛己经看到了那些写满真实数据的调研报告，也看到了她和周凯并肩站在异国街头，看着万千水灯升上夜空的模样。原来好的感情和成功的项目一样，都需要经历考验，才能在理解与信任中，绽放出最温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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