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知珩感觉自己整个人，或者说整个统，脑子都是混乱的。
还没等她思考完夏燃到底怎么猜中她是谁的，演唱会就开始了。
系统空间中一片山呼海啸，杜知珩在多维界面管理局申请了一个小会议室，走进去，关闭了所有外部通讯提示，将夏燃分享过来的演唱会全息投屏。
360度的环绕影像与音效，让她仿佛真的置身于那片沸腾的、属于夏燃的红色海洋之中。
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时刻。
如果她还活着，如果她还是那个二十岁出头的人类杜知珩，能拥有这样沉浸式的体验，她一定会开心得尖叫，会激动得热泪盈眶，会疯狂发朋友圈。
但现在，她只是安静地站在房间中央，数据构成的虚拟形象没有任何表情。
她感受不到人类心脏因激动而狂跳的力度，胸腔里只有模拟出的、平稳运行的能量核心。
她触摸不到荧光棒的塑料质感，感受不到周围人群散发的体温和香水的气息。
她没有办法因激动而呼吸不畅，没有办法体会汗水和泪水的质感。尽管数据可以模拟出很多情绪、感受，但那些终归只是根据人类平均感受模拟出的，不是自己最真实的体验。
一切热烈的、鲜活的、属于“现场”的实感，于她而言，都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
眼前这无比真实的幻境，恰恰是一场盛大虚幻的泡影。
但她还是默默地听着。
他唱起了他选秀初舞台那首青涩却充满力量的原创曲，那是她第一次在电视上注意到这个形象与实力兼具的选手。
他唱起了后来被诟病为“口水歌”的早期作品，她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默默为他辩护，觉得旋律其实挺上头的。
他唱起了为妹妹治病那几年接拍的某部网剧主题曲，如今看来，简单的歌词背后藏着彼时不易察觉的疲惫，现下再听，字字心酸。
他唱起了《无声之境》里那首沉淀了太多故事的主题曲，嗓音中的力量，是时光赋予的勋章。
他唱起了最新写的几首歌，那些宣告重生的呐喊，让她再度看到曾经舞台上那个闪耀的年。
她从系统商城兑换了虚拟的荧光棒和应援手幅，用不再依靠声带振动的数据流，和台下粉丝一起，呼喊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夏燃！”
她一边挥舞荧光棒，一边跟着合唱，那些刻在记忆深处的歌词自然而然地流淌，可唱着唱着，一种无形无力的悲伤感慢慢攫住了她。
她再也无法像台下那些真实的生命一样，用喊到发疼的喉咙和澎湃的情感，真正地为他呐喊、与他歌唱了。
曾经约好和她一起看演唱会的妈妈，也和她一样倒在演唱会场馆对面的那条路上，再也不会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了。
她忍不住看向右边，虚拟光幕投射出来的座椅上空空如也，她的手指轻易地穿透了椅背，抓到一片虚无。
哽咽堵塞了并不存在的气管，数据流模拟出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持续滑落。
她分不清这泪水，是为了舞台上那个终于实现梦想的偶像，还是为了台下那个永远无法到场的自己，抑或是为了此时仍不知身在何方的妈妈，又或者是为了这跨越生死、如此靠近却又无限遥远的诡异重逢。
就在这悲喜交织、难以自持的时刻，舞台上的灯光、音乐风格为之一变，夏燃的声音带着自豪响起：“接下来，有请‘新声计划’的朋友们！”
只见颜舒余和其他几位在计划中脱颖而出的音乐人鱼贯而上，带来了一段精心编排的歌曲串烧。
风格各异却同样充满生命力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股崭新的、蓬勃的音乐力量。
这一刻，杜知珩的打工程序被迫上线，她深吸一口不存在的空气，迅速调出系统面板，作者“周歌酒”推荐阅读《穿成重生系统，异世界写爽文封神》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记录了新声计划的阶段性成果。
表演结束，年轻的音乐人们在掌声中退场，灯光再次暗下。
安可环节，夏燃走到了舞台最前端，在柔和的灯光里握着麦克风，声音透过万千欢呼，清晰地传遍场馆，也传到了杜知珩独处的小房间：
“接下来这首歌，《星河》。我想送给一些……己经离开了的亲人，还有朋友。”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
“无论你们现在身在何方，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状态存在，我希望你们能听得到。祝愿你们，永远幸福，永远快乐。”
前奏缓缓响起。
杜知珩透过逼真的全息幻境，清晰地看到夏燃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无数个世界，精准地落在了她所在的这个虚无的方向。
她与他对视着，看着自己曾经的偶像，如今近在眼前，正为他的父母、妹妹，可能也为她，甚至为她的妈妈，唱这首歌。
一首悼亡之歌。
无法描述的情绪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将她彻底淹没。她维持着挥舞荧光棒的姿势，任由泪水奔涌而出。
一曲终了，《星河》的余韵在场馆内缓缓消散，掌声与欢呼如潮水般起伏又渐渐平息，大屏幕上的灯光暗下，许多观众以为演出己彻底落幕，开始收拾手边的物品，准备离场。
就在这时，一束纯净的白光毫无预兆地再次打向舞台中央。夏燃不知何时己重新站在那里，手中抱着一把木吉他。
“请再等一下，还有最后一首全新的歌，想送给你们。”
他轻轻拨动琴弦，一段陌生又带着几分熟悉感的旋律流淌出来。前奏带着《星河》那般静谧、悠远的底色，仿佛依旧在仰望夜空，但细听之下，旋律的走向却更加柔和，节奏里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上的生命力。
杜知珩忍不住竖起耳朵。这旋律，她之前偶然听宿主哼过几次，没想到是首新歌。
夏燃的眼神落在更遥远的地方：
“这首歌对我来说很特别。有一天，我梦到了去世的妹妹，梦里她就坐在桌子前面，坐在我对面，托着下巴，哼这段旋律。我醒来后，拼命地回忆，把它记了下来，填上了词。
“我希望，她哼的这首歌，能被你们所有人听到。希望这份来自远方的礼物，能带给你我一些力量。”
他开口唱着，歌声如被清澈的露水洗涤。
【风声离开空旷的走廊
送走手中花香
送种子落进土壤
风声停在安静的港湾
等待钟声敲响
等船舶飘向海洋】
随着温柔的歌词，旋律也从初始的低回婉转，渐渐走向明亮开阔。伴奏中加入了些许清脆的钢琴音色，仿佛描绘着一幅生命循环不息的画卷。
杜知珩怔怔地听着，那些盘踞不散的、关于死亡、关于遗憾、关于永诀的冰冷与刺痛，竟然在这充满生命力量的旋律中，一点点被融化、被抚平。
如果死亡不是终点，如果记忆与爱能以另一种方式延续和新生，那她此刻存在在这里，同样充满了神圣的意义。
当夏燃唱完最后一个音符，微笑着向全场深深鞠躬时，场馆内先是一片极致的安静，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热烈、更加持久的掌声与呐喊。
许多人脸上带着泪痕，却也在由衷地笑着。
杜知珩在小房间里，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不知何时紧握的虚拟荧光棒。她没有再流泪，只是静静地、长久地注视着全息影像中那个被光芒与爱环绕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小房间的门被一股外力猛地撞开，同事书灵探进头来：
“织锦！你躲在这里干什么？组长找你半天了！你这边的信号一首显示屏蔽状态，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故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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