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看了眼暗沉的天色，眉头蓄着愁。
平日里珍贵的小胡须，此时也被他抓得糟乱。
他来回踱步，焦虑的气息一点一滴渗透这个屋子。
“不行，我得上堤坝去看看！”
老村长连夜敲响村里长辈的门，一个一个说完话。
最终他来到王默家门，这扇门的年纪估计都比我大咯，他带着一种对老物件的怜惜，沉稳地敲了两下门扣。
村子里有个大夫，虽然年轻，但总归是让人心安的。
“是村长爷爷呀，快进来坐吧。”
王默眉眼含笑，伸手去扶村长。
寒暄过后，村长道明来意：“默默啊，最近多雨，我担心堤坝撑不住，可能会发大水。”
“当年洪水，你爷爷奶奶救了我们整个村子。”
“扎在这块地上的我们才没有断了根。”
村长轻轻拍了拍王默的手背，“你爷爷奶奶为了救村民们，身体过度劳累，这才硬生生减了寿……不然、不然……”
说到这里，王默眼里氤氲一片，村长也红了眼圈。
他抬头，从屋内的左边看到右边，“这间屋子里的一桌一椅，一花一草，都跟他们在世的时候一模一样。”
“默默你啊，是花了大心力，在拼命地留住你和爷爷奶奶之间美好的记忆。”
可是，无论我怎么修补、保护它们，它们还是无法逆转地在老去，就像爷爷奶奶的面貌，到现在，我己经无法真真切切地回忆起来了。
只有医典和传说。
悲伤如潮水席卷，掉落在椅子把手上的透明水珠，在暖光下，不显冰冷，有一种莹莹的釉感。
隐在珠光之后的神明啊，你是否也会落泪？
“默默，瘟疫总伴随洪水而至，你是村里唯一的大夫……”村长一时哽咽，难道他要让这像花儿一般初处绽放的孩子，也像她爷爷奶奶那样吗……
王默眨去眼泪，笑着说：
“村长爷爷，我是一名大夫。”
“救死扶伤是天职。”
“更何况，我爷爷奶奶肯定会为我骄傲的。”
王默举了举自己的手臂，试图增强自己的可信度：“您放心，我可是把我爷爷奶奶的功夫都学到家了，待会我就去把跟瘟疫有关的药材啊那些都整理好。”
“村长爷爷您就放心吧，您去检查堤坝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小心为上。”
夜深，下起了雷雨。
水清漓伸手轻轻地、慢慢地拨开王默的五指。
女孩的手温暖带着湿意，是汗。拨开手指后的手心有浅浅的红印子。
他用指腹缓缓揉着。
水清漓垂眸，流动如水般的目光落在女孩似还陷在梦魇之中的面容。
他……有私心。
不是一点，而是……波涛汹涌。
水清漓挥袖减弱这一方庭院内的雷雨之势，冷静地抚开女孩皱起的娥眉。
愿你睡得安稳。
噩梦就留给我吧。
雨势滂沱，堤坝终究还是没能挡住这场灾难。
“决堤了！快跑！”
“救命啊！”
挣脱缰绳的洪水成了一头野兽，咆哮席卷堤岸外的村庄。
树木倾倒，房屋坍塌，人间惨境。
“爹！娘！”年幼无知的小儿还不懂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明明睡前爹娘还答应他，要带他镇上买酸甜的糖葫芦。一觉醒来，就像到了地狱。爹娘没了，家没了。
洪水无情地冲走困在木盆里的他。
哭声遍野，悲音切切。
刚醒过来的孩子看见熟悉的人，忍不住抓住她的衣襟，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默默姐姐、默默姐姐、”小孩哭泣喊道：“小虎再也不玩水了再也不玩了！”
“把爹爹娘亲还给小虎吧！”
王默鼻尖一酸，也忍不住落泪，只能哽咽地喊着“小虎”，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抱起小虎，温柔地轻拍他的背，摸索着找到穴位按了按，防止小孩哭晕昏厥过去。
渐渐地，只剩几声哭音：“我听话、还我爹娘……”
小虎哭累后睡过去了，王默给他披上一件衣裳，把他安置好，疼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后站起身去看其他人。
天灾之所以称为天灾，便在于这人力无法控制。半夜来的洪水又凶又急，即使村民有所准备，也难免伤亡。但又庆幸村民有所准备，不至于导致“本能够”的人祸。
罗叶村的大家提前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准备好了抗洪物资，虽然有伤亡，但活着有希望。
大水己经渐渐退了，水面上还飘着一些垃圾……
垃圾、蚊虫卵……
瘟疫！
王默动作迅速，干净利落地看完幸存村民的伤势，对他们身上的症状分类后，拿出这几日赶做出来的药包：防蚊虫的、驱寒的、消炎的、治发热感冒的，让较为康健的几个村民帮忙熬药。
她掀开帐帘，跟帐篷里的村民们郑重嘱咐道：“大家用水记得一定要烧开，不能喝生的。”
“注意卫生，垃圾要处理好……”
现如今，只希望不要出现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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