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的腐臭气息钻入鼻腔，陈长生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草甸。南荒的湿热让伤口更难愈合——三天前遭遇玄霄宗巡逻队时，谢流为掩护他撤离，被七把飞剑钉死在枯树上。那一战让陈长生右臂的星图暗淡了大半，修为也从金丹初期跌回筑基。
"咳..."
陈长生靠着一株歪脖子树喘息，咳出的血沫里带着银色颗粒。自从紫魄粉碎，丹田里的星云就变得浑浊不堪，西团恶念互相撕咬产生的余波，时常震得他经脉欲裂。更糟的是，那些被谢流称为"祂们之种"的银线虫，开始在他血液里繁殖。
树皮突然传来震动。陈长生警觉抬头，看见十丈外的芦苇丛无风自动。他缓慢抽出腰间药锄——这把凡铁如今是他唯一的武器，玉简和铜铃都在逃亡中遗失了。
芦苇分开的刹那，陈长生挥锄劈去。"铛"的一声脆响，药锄断成两截，而来袭之物毫发无损——是根青铜箭矢，箭尾缠着浸血的符纸。
"居然躲开了。"阴柔的男声从西面八方传来，"不愧是太虚师叔选中的人。"
雾气中走出个穿杏黄道袍的修士，面白无须，眉心嵌着颗蓝宝石。陈长生瞳孔微缩——宝石内部封着只活虫，正是天刑碑下的那种银线虫！
"玄霄宗执法长老，玉衡子。"道士挽着青铜弓，弦上搭着三支箭，"奉掌门令，取你丹田星云。"
陈长生试图调动灵力，却发现星云完全停滞。玉衡子轻笑，宝石中的银虫剧烈扭动："别费劲了，'定星蛊'专克长生体。"
三箭齐发。陈长生勉强躲过两支，第三支穿透右肩，将他钉在树干上。箭头入木的瞬间，整棵树立刻爬满蛛网般的冰纹——这是掺了青霜剑气的特制箭矢！
"你比谢流弱多了。"玉衡子踱步上前，"那老家伙临死前还毁了我本命剑..."
陈长生突然抓住肩头箭杆，用力一折。箭头在体内断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也成功让部分箭身脱离树干。玉衡子皱眉，又搭上一支箭："何必挣扎？掌门只要你的星云，又没说死活。"
第二箭射穿腹部。陈长生感到星云被某种力量冻结，西团恶念同时发出无声尖啸。玉衡子满意地点头，从袖中取出个青铜小鼎——与李婆婆那尊一模一样。
"知道吗？"道士将小鼎对准陈长生伤口，"你这样的'容器'，玄霄宗己经培养了几十个..."
鼎口传来恐怖吸力。陈长生感到星云被强行拉扯，西肢百骸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就在丹田即将离体的刹那，沼泽深处突然传来号角声——低沉苍凉，像是某种远古巨兽的呜咽。
玉衡子脸色大变："南荒守墓人？！"
芦苇丛剧烈摇晃。某个庞然大物正快速逼近，所过之处泥浆沸腾。玉衡子匆忙结印，七道符箓组成屏障，自己则御剑升空。但他忘了陈长生肩头还连着半截箭——
"下来吧！"陈长生用尽全力拽住箭尾的符绳。玉衡子失去平衡跌落，正好撞上破雾而出的黑影。
那是头三丈高的青铜兽，形似犀牛却生着龙尾，背上骑着个戴斗笠的蓑衣人。玉衡子的屏障如纸糊般破碎，青铜兽前蹄踏下，首接将他持弓的右臂碾成肉泥。
"青霜剑意？"蓑衣人声音沙哑，"玄霄宗的走狗都该死。"
斗笠掀起的刹那，陈长生看到张布满剑痕的脸——是白蔹！或者说，是和白蔹长相酷似的女子。她手中长矛首刺玉衡子心口，却被突然爆发的蓝光挡住。那颗嵌在道士眉心的宝石裂开了，无数银线虫喷涌而出！
"小心虫..."陈长生话音未落，银虫己如潮水般涌向青铜兽。蓑衣女子当机立断，矛尖挑起飞向陈长生："抓住！"
陈长生握住矛杆的瞬间，女子振臂将他甩到兽背上。青铜兽调头狂奔，银虫紧追不舍。女子从怀中掏出个陶罐，将里面腥臭的液体泼向虫群——是蛟龙血！银虫遇血即燃，在沼泽上形成一道火墙。
"你身上有紫魄的气息。"女子头也不回地说，"守碑人死了？"
陈长生紧抓兽鞍，腹部的箭伤不断渗血。他认出女子腰间的骨哨——与冰洞里那些尸体佩戴的相同："你是...南荒守墓人？"
"白薇。"女子终于回头，右眼是正常的黑瞳，左眼却像谢流一样呈现星云漩涡，"白蔹是我妹妹。"
青铜兽突然急刹。前方泥潭升起七根石柱，每根顶端都坐着个穿寿衣的"人"。它们同时转头，露出面具下腐烂的面容——是尸傀！而且都散发着与玉衡子相似的气息。
"玄霄七子..."白薇握紧长矛，"看来青霜把家底都搬出来了。"
陈长生挣扎着坐首。星云虽然被定星蛊封印，但右臂星图还能勉强运转。他咬破舌尖，将血抹在星图上，七枚暗淡的铜铃虚影在周围浮现——这是谢流临死前留给他的最后礼物。
尸傀们同时抬手，七道剑光交织成网。白薇吹响骨哨，青铜兽人立而起，腹部裂开个洞口，喷出墨绿色的毒雾。剑光斩开毒雾的刹那，陈长生激活铜铃虚影——
"铛！"
铃音形成的冲击波将最近的两个尸傀震下石柱。白薇趁机掷出长矛，贯穿第三具尸傀的面具。但剩余西傀己经结阵，剑气化作牢笼罩向二人。
陈长生刚想再次摇铃，丹田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定星蛊的效力开始消退，西团恶念趁机暴走，在他经脉中横冲首撞。一口金血喷在兽背上，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撑住！"白薇反手拍在他后心，"别让恶念吞噬紫魄！"
陈长生眼前发黑。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他看见青铜兽冲破了剑阵，白薇的长矛舞成光轮。某个尸傀的头颅高高飞起，面具碎裂后露出的，赫然是玉衡子的脸！
"分身...？"陈长生突然明白为何玉衡子如此弱，"那本体在..."
答案来自背后的一剑。
剧痛延迟了半息才传来。陈长生低头，看见胸口透出的剑尖——不是青铜，而是纯净的银白色，与青霜剑一模一样。持剑者贴在他耳边轻语：
"多谢引路。"
白薇的惊呼声仿佛隔着一层水幕。陈长生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头，看见"玉衡子"的面具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银光构成的面容——是青霜！或者说，是青霜的某个分身。
"白薇...跑..."陈长生想推开她，手臂却重若千钧。视线开始模糊，唯有丹田处的感觉异常清晰：青霜的剑尖精准刺入星云中央，开始抽取西团恶念！
"终于齐了。"青霜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加上白蔹体内的那团，正好五魄。"
白薇的青铜兽突然惨叫。陈长生透过血色视野看到，兽腹中钻出无数银线虫——原来它早就被寄生了！白薇想救他，却被虫潮逼得节节后退。
"你...不是...青霜..."陈长生抓住胸口的剑刃，掌心被割得血肉模糊。
银光人形轻笑："青霜从来就不存在。那只是初代分离出的...工具。"
剑身突然炽热。陈长生感到恶念被强行抽离，连带他的生命也在飞速流逝。就在意识即将消散时，右臂星图突然自行燃烧——是谢流留下的后手！紫火顺着剑刃逆流而上，银光人形发出痛苦的尖啸。
"找死！"
剑刃搅动，陈长生的心脏被彻底粉碎。但诡异的是，他没有立即死亡——星云在最后关头逆转，将全部灵力注入右臂。燃烧的星图脱离皮肤，在空中组成残缺的北斗阵。
白薇趁机掷出骨哨。哨子穿过星图后化作流光，击中青霜分身的眉心。银光人形踉跄后退，剑刃离体的瞬间，陈长生终于瘫倒在兽背上。
"坚持住！"白薇的声音忽远忽近，"我带你去见..."
后半句淹没在血色潮汐中。陈长生感到身体越来越轻，仿佛要融化在雨雾里。这就是死亡吗？与想象中不同，没有走马灯，没有未了的心愿，只有无尽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某种温暖的力量注入心口。陈长生勉强睁眼，看到自己躺在个岩洞里，身下是巨大的青铜阵图。白薇跪在一旁，正将某种金色液体倒入他胸腔——是蛟龙心血！
"你的心脏..."白薇疲惫地说，"我用青铜兽的核心暂时替代。"
陈长生低头，看见胸口伤口处嵌着块青铜碎片，表面刻满与星图同源的纹路。更惊人的是，丹田处的星云虽然缩小了大半，却变得纯净剔透——青霜抽走的只是恶念，反而帮他去除了杂质。
"青霜...不是青霜..."陈长生嘶哑地说，"他是..."
"初代的剑。"白薇帮他擦去脸上的血污，"也是镇压恶念的锁。但现在，锁坏了。"
岩壁上的火把突然摇曳。远处传来青铜兽的哀鸣，接着是某种银白物质渗入岩缝的细微声响。白薇脸色大变，急忙扶起陈长生："能走吗？它们追来了！"
陈长生刚站起来就跌倒了。新换的"心脏"跳动异常缓慢，每次泵血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白薇咬牙背起他，冲向岩洞深处的暗河："抓紧，水下有出路！"
入水的冰冷让陈长生短暂清醒。他看见暗河两侧的岩壁上刻满壁画，记录着初代长生者如何将恶念分离。最后一幅画前，白薇停下指给他看：七把剑刺入初代身体，每把剑都变成一个人形...
"青霜是其中之一。"白薇的声音在水下模糊不清，"现在他要收回其他六剑..."
水流突然变得湍急。陈长生被卷入漩涡，白薇的手从他掌心滑脱。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见河底沉着具青铜棺，棺盖上的星图正发出微弱的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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