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脉的轰鸣渐渐远去。青铜方舟在暗河中漂流，陈长生趴在船沿，不断咳出蓝中带金的血沫。开阳剑魄带来的力量正在消退，修为从筑基后期一路下跌——七层、五层、三层……最终停在练气一层，连最基本的御物术都使不出来。
"别费劲了。"墨守躺在舟心，断臂处糊着层金砂，"银膜破裂后的反噬，没死算你命大。"
陈长生摸向心口。金种表面果然又裹上了银膜，而且比之前更厚，几乎完全隔绝了灵力外放。更糟的是三道剑魄全部沉寂，右臂星图暗淡如蒙尘。
"玉衡剑魄在哪儿？"他嘶哑地问。方舟正随暗河流向未知处，船头的青铜象首偶尔发出低沉呜咽，仿佛在哀悼主人的重伤。
墨守用独臂掏出烟锅，却发现金砂早己洒光："在药王谷。玄霄宗的丹鼎派手里。"他忽然剧烈咳嗽，吐出的竟是银色颗粒，"但他们用玉衡剑魄炼了三百年药，早就污染了..."
暗河突然变宽。方舟漂进地下湖，湖心岛上有座破损的青铜亭。陈长生勉强划水靠岸，拖着墨守爬上石阶。亭柱上刻着与太虚峰同源的星图，只是中央多了个药鼎图案。
"初代建的避难所。"墨守喘息着指向亭心，"下面...有口灵泉..."
掀开青铜地砖，果然有眼小泉。泉水呈银蓝色，与陈长生的血液同色。他刚掬起一捧，水面就映出陌生星空——七颗银星排成狰狞的嘴形，正吞噬某个小世界。
"看到了？"墨守苦笑，"祂们越来越近了。"
陈长生将泉水喂给老者。喝下后墨守的断臂竟停止渗血，但皮肤开始浮现银纹："没用的...我体内火髓壳己经裂了..."
"怎么救你？"陈长生握紧老者逐渐冰冷的手。虽然相识短暂，但这暴躁老头是唯一活着的"师兄"。
墨守突然抓住他衣领："听好...玉衡宿主是药王谷首座...但他不知道剑魄真相..."说着从舌底顶出颗金牙，"拿这个找他...说'天火锻金'..."
老者身体骤然僵首。陈长生以为他要断气，却见墨守的独臂突然插入自己心口，挖出那块赤红晶壳："接...着..."
晶壳离体的瞬间，墨守全身爬满银纹，像尊破碎的陶俑。但最后时刻，他竟咧嘴笑了："总算...解脱了..."
青铜方舟突然解体，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陈长生右臂星图。开阳印记微微亮起，传递来模糊的信息流：玉衡剑魄在药王谷禁地，被当作"药引"封在丹炉中……
黎明时分，陈长生爬出地下湖。身上麻衣是从青铜亭里找的，勉强遮住满身伤痕。修为停在练气一层，连储物袋都打不开，只能把墨守的金牙和青铜钥匙串成项链挂在胸前。
药王谷在三百里外。以凡人之躯徒步行走，至少需要十天。陈长生刚走出山隘，就被一队猎户围住。为首汉子打量他染血的麻衣："逃奴？"
陈长生刚要解释，对方突然指着他惊叫："眼睛！他的眼睛！"
水洼倒映出诡异画面：陈长生的左眼仍是黑瞳，右眼却变成了星云漩涡——与白蔹白薇一样！这显然是剑魄融合的副作用。
"妖人！"猎户们张弓搭箭，"杀了他！"
陈长生转身就逃。第一支箭射穿小腿，第二支擦过脖颈。就在第三支箭即将命中后心时，林中突然飞出个青铜轮，将箭矢全部斩断。
"这么多人欺负个伤者？"清冷女声从树顶传来。陈长生抬头，看见个戴青铜面具的少女蹲在枝头，手中把玩着另外三个铜轮。
猎户们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少女轻盈落地，面具后的眼睛打量着陈长生："你的血...颜色不对。"
她突然掀开面具——右眼是星云漩涡，左眼却覆着银膜！陈长生瞬间明白：这是第三个守剑人！
"我叫摇光。"少女戳了戳他心口，"你体内有三道剑魄，却弱得像只病鸡。"
陈长生苦笑："修为反噬。"
"看得出来。"摇光突然将铜轮抵在他喉间，"但你怎么会有开阳师兄的金牙？"
山路上，陈长生简要说明了墨守的死讯。摇光的铜轮在指间越转越快，最终劈进路边巨石："青霜这个叛徒！"她拽起陈长生，"走，去药王谷。拿到玉衡后我带你回摇光殿疗伤。"
有修士同行，路程缩短大半。摇光的青铜轮能变形成滑橇，载着两人低空飞行。途中陈长生得知，七剑宿主各守一殿，摇光殿主修疗愈之术。但提到玉衡宿主时，少女语气变得古怪："玉衡师兄...有些特殊。"
药王谷终年笼罩在丹雾中。两人伪装成求医的散修混入山门。陈长生发现谷中弟子脖颈后都有星形烙印，与玄霄宗的定星蛊类似。更诡异的是，所有人走路都踮着脚尖，仿佛怕惊动地底什么东西。
"药毒入髓了。"摇光传音道，"玉衡剑魄被他们炼成'百草丹心'，整谷人都成了寄生体。"
主峰大殿前，两人被拦下。守门弟子检查陈长生时，他故意露出胸前的金牙项链。对方瞳孔骤缩，匆忙进去通报。
"有戏。"摇光捏了捏他手臂，"记住，玉衡师兄最恨别人说他中毒。"
玉衡首座比想象中年轻。白玉高冠下是张惨白的脸，十指戴着青玉指套。当陈长生说出"天火锻金"时，他正在把玩的药葫芦突然炸裂！
"墨守...死了？"玉衡声音发颤，"带我去看尸体。"
摇光插话："师兄，当务之急是取出剑魄..."
"闭嘴！"玉衡突然暴怒，指套刺入自己掌心，"你们懂什么？！"黑血顺着手腕滴落，竟腐蚀得地面滋滋作响。
陈长生这才注意到，大殿地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里都蜷缩着银线虫！玉衡突然冷静下来："想要剑魄？跟我来。"
药王谷禁地是口青铜井。井沿刻着与太虚碑同源的符文，但被某种黏液污染得模糊不清。玉衡示意守卫退下，独自带两人下井。
"三百年前我接手药王谷时，这口井就在了。"玉衡的声音在井壁间回荡，"他们说井下有能起死回生的神药..."
井底是半球形石室，中央丹炉足有三丈高。炉壁透明处能看到内部悬浮着把青色小剑，剑身缠满银丝。更骇人的是炉底堆着数百具婴孩骸骨，每具骨头上都长着水晶般的蘑菇。
"玉衡剑魄主生发之力。"玉衡痴迷地抚摸炉壁，"我用它培育不死药...可惜总是差一点..."
陈长生胃部抽搐。那些骸骨分明是被当作养料的药引！摇光突然抽出铜轮："师兄，你疯了！"
"疯？"玉衡大笑，撕开华服露出胸膛——整个腹腔己经晶体化，内脏在青玉般的物质中缓慢蠕动，"没有剑魄镇压，井底的东西早把我吃了！"
他猛地拍向丹炉。炉盖开启的刹那，井底突然涌出银潮！无数线虫组成的巨浪扑向三人。玉衡首当其冲，被银潮吞没前将某物抛给陈长生——是块青玉令牌。
"跑！"他最后的声音淹没在银潮中，"去摇光殿！"
摇光拽着陈长生飞向井口。下方传来玉衡非人的嘶吼，接着是丹炉爆裂的巨响。青色剑光冲破银潮，却在半空被更多银丝缠住。陈长生右臂星图突然灼痛，玉衡印记自动激活，与剑魄产生共鸣——
"接剑！"摇光将他抛向剑光。
陈长生在空中握住玉衡剑魄。青光入体的瞬间，银膜再次破裂，修为短暂回升到练气五层。但这次的反噬来得更快，他喷出口蓝血，眼前一黑坠向银潮...
"抓住！"摇光的铜轮及时缠住他腰部。两人狼狈爬出井口，身后银潮却突然退去，仿佛被什么力量约束着。
"它在消化玉衡师兄..."摇光脸色惨白，"我们得立刻..."
地面突然隆起。青铜井像喷泉般爆开，银潮托着个半人半虫的怪物升空——玉衡的首级连着虫身，胸口嵌着破碎的丹炉碎片。他（它？）的喉咙里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声音：
"序列七...交出来..."
摇光甩出全部铜轮，拉着陈长生跳上最大的那个。逃亡途中，陈长生发现玉衡剑魄在体内异常安静，与另外三道剑魄毫无互动。更奇怪的是，青玉令牌正在发烫，表面浮现出与太虚碑同源的文字：
"玉衡非剑，乃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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