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把沙子烤得发烫。
我蹲下来,手指插进沙粒里。热度顺着指尖往上爬,烫得像要钻进骨头缝。裤袋里的东西硌着大腿,硬邦邦的,带着点铁锈味。掏出来时,阳光在上面晃出刺眼的光。
是把旧铜锁。
锁身磨得发亮,边角圆润,一看就被人摸了很多年。正面刻着个“安”字,笔画模糊,像是被海水泡过太久,连木头的纹路都快要看不清了。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我记事起就挂在老家堂屋的房梁上。钥匙早就丢了,我妈说这锁有灵性,能自己开。
“胡扯。”我当时嗤笑着把它塞进背包,没想到现在会攥在手里,手心的汗把锁身浸得更亮。
“欢迎来到《百万玩家》。”
声音从礁石后面钻出来,不是人声,像台生了锈的机器在摩擦。每个字都带着电流的滋滋声,刮得耳朵疼。我猛地抬头,看见七个人影从不同的地方站起来,和我一样,脸上带着懵。
八只金属环突然从沙滩里弹出来,“咔嗒”一声扣住了每个人的手腕。绿光炸开的瞬间,我看清了身边的人。
左边是个穿花衬衫的男人,鳄鱼皮公文包被他死死抱在怀里,鼓囊囊的,拉链没拉严,露出点粉色的钞票边。他舔了舔嘴唇,喉结上下滚了滚,环面的绿光映得他瞳孔发绿。
“张诚。”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做买卖的。”
我没接话。右边的女人正用小镜子照脸,水钻在镜面上晃出细碎的光。她涂着正红色的口红,嘴唇抿成条线,环面的绿光落在她脸上,一半红一半绿,看着有点吓人。
“李薇。”她对着镜子挑眉,“主播。”
斜前方的老头拄着登山杖,杖顶缠着圈红绳,在阳光下像条血痂。他咳嗽了两声,腰弯得像虾米,环面的绿光顺着杖身爬,把红绳染成了黑的。
“周深。”他的声音抖得厉害,“爬山的。”
穿碎花布衫的阿姨抱着个铁皮茶叶罐,罐子上印着“龙井”两个字,边角锈得掉渣。她往我这边看了眼,眼神首勾勾的,像要把我看穿。
“王秀兰。”她的手在罐身上,“退休了。”
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背着医药箱,黄铜锁扣在阳光下闪了闪。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条缝,环面的绿光在镜片上投出个小亮点。
“林国栋。”他的声音很稳,“医生。”
穿蓝色外卖服的小哥把保温箱往地上一放,箱子“咚”地砸在沙滩上,冒出点白气。他扯开领口的扣子,露出脖子上的汗珠,环面的绿光在他汗津津的皮肤上滑。
“陈默。”他咧嘴笑,露出颗虎牙,“送外卖的。”
最后是个穿校服的女生,帆布包斜挎在肩上,半截美工刀从包里露出来,刀刃闪着冷光。她咬着嘴唇,指甲掐进包带里,环面的绿光把她的脸照得发白。
“苏晓。”她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哼,“学生。”
八个人,八个环,八道绿光在沙滩上铺开,像张网。
“规则:七日为限。”机械音又响了,这次带着点颤,像是信号不好,“每晚十二点,观众票选‘最有价值者’。末位,淘汰。”
“淘汰?”陈默嗤笑一声,弯腰打开保温箱。白气“噗”地涌出来,带着股葱花味。里面是碗阳春面,面条根根分明,葱花还绿着,卧在上面的荷包蛋黄澄澄的,看着很。“主办方还能抢我最后一口热乎的?”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口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青蛙。没人注意到,他手腕上的金属环,绿光正一点点褪成浅黄,像夕阳落进水里。
李薇突然尖叫一声,举着镜子的手抖得厉害。“你们看!”她把镜子往我们面前递,镜面被密密麻麻的字占满,绿色的,一行行往上爬,像虫子在爬。
【外卖员的面里有东西】
【医生的箱子里有鸦片膏】
【那学生妹的刀上有血】
【张老板的钱是假的吧】
【老太婆的茶叶罐里装的不是茶】
【登山杖里藏着东西】
【主播又在演戏了】
【这锁能杀人】
弹幕爬得飞快,字叠着字,几乎要看不清。我盯着“鸦片膏”三个字,胃里一阵翻涌。林医生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个冷笑,没说话。
张诚突然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到礁石后面。他的手劲很大,指甲掐进我肉里。“投李薇。”他压低声音,嘴里的烟味混着油墨味扑过来,“她首播时说你偷过东西,让观众都投你。”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他公文包的拉链滑开条缝,里面的钞票露得更多了,粉色的,码得整整齐齐,看着有点假。“我不投。”
“随你。”他嗤笑一声,转身走了,公文包在他背后晃悠,像只装满了石头的袋子。
日头一点点往西斜,沙滩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我找了块阴凉的礁石坐下,铜锁在手里转来转去。锁身冰凉,和发烫的沙子完全不同。我盯着“安”字看,总觉得那笔画像是在动,像个虫子在爬。
李薇还在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手指在镜面上划来划去,嘴里念叨着“不能被淘汰”。周深靠在登山杖上打盹,头一点一点的,红绳在他胸前晃。王阿姨抱着茶叶罐,坐在沙滩上,把沙子一把把往罐口塞。林医生打开医药箱,拿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半罐褐色的膏体,他用手指挖了点,放在鼻尖闻了闻,嘴角露出个奇怪的笑。苏晓把帆布包抱在怀里,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在哭。张诚蹲在礁石后面,数着公文包里的钱,手指沾着唾沫,一张一张地捻。陈默把阳春面吃完了,正用筷子敲着碗边,哼着不成调的歌。
没人说话,只有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哗啦,哗啦”,像谁在哭。
天黑得很快。月亮爬上来时,沙滩被照得发白,像铺了层霜。金属环突然亮起来,绿光变成了刺眼的红,在每个人的手腕上烧。
“投票开始。”机械音尖叫着,像指甲刮过玻璃。
李薇的镜子上,弹幕突然变得密密麻麻,速度快得像瀑布。
【投外卖员!】
【他最没用!】
【看他的环!红得最深!】
【肯定是他!】
【淘汰他!淘汰他!】
陈默的环果然红得最厉害,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龇牙咧嘴。“不可能!”他把空碗往海里一扔,碗“哐当”一声碎在礁石上,葱花混着血珠浮在水面上,像撒了把碎星星。“我不服!”
海浪突然变大了,浪头像只大手,猛地拍过来。陈默被卷进去的瞬间,我看见他保温箱底层的字,用马克笔写的,歪歪扭扭——“欠张诚三十万,以命相抵”。
他的尖叫被浪头吞没,只剩下“咕噜咕噜”的冒泡声。
金属环突然发烫,烫得像要把我的肉烧穿。我低头一看,环面上,我的名字正在闪烁,绿色的,像只眼睛在眨。
李薇的镜子照向我,镜面里,周深正用登山杖戳陈默刚才站的地方,红绳浸在海水里,像条吸血的蛇。弹幕还在滚:【下一个就是他!】【看他的锁!和死人的一样!】【他也得死!】
我的手突然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是那把铜锁。锁身的“安”字突然渗出血珠,红得刺眼,和陈默浮在水面上的血珠一个颜色,顺着锁身往下滴,滴在沙滩上,晕开一小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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