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撇子瞅着许大茂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酒，突然挠了挠下巴：
“我说大茂，你这今晚是怎么了？从坐下就没怎么说话，光闷头喝酒，跟谁怄气呢？”
许富贵忙端起酒杯打圆场，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眼底却藏着怨毒：
“郭主任，您是不知道，我们院里有一个叫做陈安全的小子，搅了大茂好事，才闹出昨天那么大的事情！”
说罢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动作急得带起一阵酒风。
孙宝财听闻陈安全的名字，脸上横肉猛地一抖，不满之色毫不掩饰地涌了上来。
“所以，这才劳烦老孙，你一定要替我们许家出口气啊！”
许富贵说着，将一个塞满烟票和粮票的信封往孙宝财手边推。
信封鼓鼓囊囊的，边缘被撑得发挺，透着股的厚实。
孙宝财捏起信封掂了掂，当即笑得满脸堆肉：
“小事一桩，但这陈安全轴得很，要摁死他可不能急。
这样吧，我先调他去守大夜，让这小子白天就蒙家里睡觉，回头再寻个由头，保准让他滚出轧钢厂。”
说罢，孙宝财把信封往怀里一揣，动作熟稔得像揣自家东西。
酒桌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许大茂为了讨好孙宝财和郭大撇子，嘴里“一大三小”之类的酒话没停过，没几杯就醉得钻了桌子底。
郭大撇子瞅着从桌底钻出来的许大茂，拍着大腿笑：
“老许啊，大茂这孩子以后肯定有前途！有你当年的风范！”
许富贵脸上的谄媚堆得更厚，嘴里谦虚着：
“哪里哪里，犬子不成器，能得郭主任一句夸，是他的福气。”
许富贵的心里却早乐开了花，只要能把娄晓娥娶进门，许大茂这点丑态算得了什么？
孙宝财又灌了口酒，他己经盘算好，明天一早就让人事科下文。
陈安全，你就等着倒霉吧！
第二天，轧钢厂内。
通知就这么摆在眼前。
一张泛黄的纸上，盖着轧钢厂人事科的红章，黑字白纸：
兹有我厂保卫科干事陈安全同志，因工作需要，现调至治安科执行夜班值守任务......
治安科的夜班，最是消耗人的精气神。
要么容易出岔子，要么是巡逻时漏了来偷铁的小贼，要么是值班记录上出点纰漏。
反正只要抓住一点由头，就能在领导面前煽风点火。
到时候别说保卫科待不住，怕是连轧钢厂的铁饭碗都得砸了。
像孙宝财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搬弄制度和规则。
明面上装得规规矩矩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背地里却尽是些见不得光的阴招。
让人受了委屈，也说不出道不明，只能哑巴吃黄连。
陈安全拿起通知，漫不经心地折了几折，随手揣进上衣口袋里。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
“陈安全，你小子，果然在这！”
一声粗犷的嗓音，伴随着一阵风，赵德柱的身影出现在治安科门口。
“通知下来了吧？我就猜着你得在这。”
赵德柱咧嘴一笑，他也没安慰，只是扫了一眼陈安全衣兜里露出的纸角。
陈安全应了一声，抬眼看向赵德柱：
“老赵，你的小道消息，倒是来得快的啊。”
“嘿嘿嘿，看你小瞧人了吧，不想想我可是你赵哥啊！”
赵德柱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后端起搪瓷缸子，灌一大口水，才继续开口：
“孙宝财那老小子，这次是铁了心要整你，我能不知道？”
陈安全挑眉，看向赵德柱。
赵德柱得意地拍了拍胸脯，发出“砰砰”的闷响：
“老子也调夜班了！今晚开始，咱俩还是搭子，一起巡逻！”
陈安全心里一动。
赵德柱的这份情谊，他记下了。
就在这时，治安科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瘦高的身影晃了进来。
那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活像一只瘦骨嶙峋的周扒皮。
此人正是治安科的干事周秃子。
周秃子一进门，看到陈安全和赵德柱也在办公室，嘴角立刻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哟，一个新来的夜班巡逻，另一个是出名的老油条子，你们这是在传授经验呢，还是抱团取暖啊？”
赵德柱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猛地放下搪瓷缸子，发出又一声脆响，作势要起身。
“周秃子，你他娘的嘴巴放干净点！”
赵德柱指着周秃子，语气不善。
周秃子却丝毫不在意，反而向前走了几步。
站到两人面前，眼睛眯成一条缝，带着一股子审视和轻蔑。
“怎么？赵德柱，我说错了吗？”
周秃子嗤笑一声，视线落在陈安全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这夜班可不比白班，黑灯瞎火的，老鼠蚊子都比人多。可别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让领导脸上不好看啊！”
赵德柱在旁边听得拳头都硬了，突然问一句：
“周秃子，你今天气色不错，看来昨晚睡得挺香啊。”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
周秃子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原本准备好的下一句讥讽，一下子卡在喉咙里。
“大家这个年纪了，能睡得好就行，毕竟多睡一天就少一天。”
话毕，赵德柱不再看周秃子，转头对陈安全说：
“安全，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他这话，分明是把周秃子当成了空气。
周秃子脸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走出保卫科大门，赵德柱才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周秃子就是孙宝财养的一条狗，而且还是见人就咬的那种疯狗！”
他扭头看向陈安全，压低声音说：
“你小子，以后可得提防着他点，这老小子心眼比针尖还小，孙宝财让他咬谁，他绝对不会含糊。”
陈安全嗯了一声，心里早有定数。
“咱们从这边开始，先巡逻一车间，再绕到三车间。”
赵德柱指了指左边，拿出手电筒，打开。
一道昏黄的光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微弱。
陈安全也打开自己的手电筒，跟着赵德柱，一步步踏入夜色笼罩的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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