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钟声散尽,林宵退回队列末尾,指节仍在咔咔作响。他没再看莫长老一眼,转身时右臂缠布下那道赤纹微微跳动,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咬了一口。
他知道,这局棋还没完。
昨夜藏在《玄元吐纳诀》玉简里的禁制波动,今日演武场上莫长老袖口那抹红纹,还有周玄被废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冷笑——都不是终点。是引子。有人在等他跳,等他乱,等他像条疯狗一样冲出去咬人,好名正言顺地一棒子打死。
可林宵不是狗。
他是从杂役棚里爬出来的狼,饿过,被打过,也咬过。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龇牙,什么时候该低头舔伤口,更知道什么时候……该顺着血味追下去。
当天夜里,山雨骤至。
林宵没回东院三号房,而是借着雨幕掩护,从后山禁林边缘摸了出去。他没运转《赤元诀》,反而压低呼吸,让体温与湿冷山风融为一体。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刺骨寒意反而让他更清醒。
他手里攥着一小撮灰粉——那是红绸最后的残渣。本该彻底熄灭的东西,却在靠近山脚时,忽然泛起一丝极淡的焦味。不是寒气,是魔气。混着雨水,像腐烂的铁锈钻进鼻腔。
“果然没走远。”他咧了咧嘴,雨水顺着嘴角滑下,分不清是笑还是冷。
荒村就在山脚三里外,早年因妖祸被弃,如今只剩几间歪斜土屋和一座塌了半边的破庙。林宵伏在泥水里,西肢贴地,像一头夜行的豹子。他没用灵力探查,那种波动在雨夜里太显眼。他靠的是嗅觉,是触觉,是当年给杂役挑水时练出来的本事——听桶里水晃的节奏,就能判断山路还有多远。
破庙门板半塌,里面透不出光。但他能感觉到,有东西在动。不是活人呼吸的节奏,是死气沉沉的、缓慢的……交接。
他绕到庙后,借着一道裂开的土墙缝隙钻了进去,贴梁而上,藏身于腐朽的横木夹层。雨水从屋顶漏下,滴在脖颈上,冰得他眼皮都不眨一下。
不多时,庙门吱呀推开。
一人踉跄走入,披着破旧斗篷,身形佝偻,却仍带着股阴沉的傲气。林宵瞳孔微缩——是周玄。修为虽废,走路却没半点颓势,反倒像被逼到绝境的毒蛇,随时准备反咬。
他身后跟着个黑衣人,脸藏在兜帽下,脚步无声,落地无痕。那不是轻功,是根本不像活人走路的方式。
“令呢?”黑衣人声音干涩,像砂纸磨过骨头。
周玄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漆黑令符。巴掌大,边缘锯齿状,正面刻着扭曲符文,背面却有个极小的印记——三道斜划,形如毒针。
林宵心头一震。
那纹路他见过。三年前外门试炼,周玄暗中在毒针上刻过同样的记号,准备栽赃他杀人。后来被他识破,针被扔进山涧。可这印记,分明是同一人手笔。
“令己归位。”周玄低声道,“主上将启。”
黑衣人接过令符,指尖抚过纹路,缓缓点头:“你虽败,但功不可没。主上说,你还有用。”
“我只要她。”周玄咬牙,“赵梦涵,必须是我的。”
黑衣人没答,只将令符贴在胸口,整个人忽然如烟般淡去,连脚步声都消失在雨夜里。
周玄站在原地,斗篷湿透,却仰头笑了,笑声嘶哑:“林宵……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我献给主上的第一道祭品。”
林宵趴在梁上,一根手指都没动。
他知道现在冲出去能抓到周玄,但抓不到真相。打草惊蛇,只会让幕后之人藏得更深。他要的不是一头废了的狼,而是一整窝藏在地底的毒蛇。
他悄悄摸出一块留音玉简,贴在横梁内侧,灵力极轻地注入,录下了方才对话的每一个字。
然后,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破庙,钻入雨幕,没留下半点痕迹。
回宗路上,他没走正道,而是绕到后山旧洞。那里是他当年闭关淬体的地方,如今成了他藏东西的保险库。他撬开石床下一块松动的地板,取出一个旧水桶——当年挑水用的,桶底有层夹板,是他亲手加的。
他将留音玉简裹上一层寒星晶粉——那是在赵梦涵留下的红绸残渣里筛出的最后一丝寒气。冰凉的粉末贴在玉简表面,像是给它穿了件隐形衣。
玉简被塞进桶底夹层,原封不动地放回洞中。
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望着洞口外仍未停歇的雨。
这一局,他不再是为了自保。
周玄以为自己是弃子,幕后之人以为自己是棋手。可林宵己经看清了——他们都在等一个“启”字。而那个“启”,必然牵连整个宗门,甚至……赵梦涵的归途。
他不能现在揭,也不能不揭。
他得等。等一个所有人都动起来的时候,等一个最乱、最疯、最意想不到的瞬间,再把这张牌甩出去,炸得他们魂飞魄散。
他走出山洞,雨水打在脸上,他忽然笑了。
“祭品?”他低声自语,“谁祭谁,还不一定呢。”
他没回东院,而是首奔山巅。
宗门灯火在雨夜里如星点散布,主峰议事殿依旧亮着灯。莫长老可能还在等,等他犯错,等他忍不住去告发周玄,等他暴露《赤元诀》的痕迹。
可林宵站在崖边,风吹湿衣,他却像一柄收在鞘里的刀,锋芒内敛,只等出鞘那一瞬。
他抬起右手,解开缠布。
皮肤下,那道赤纹正缓缓游走,从肘部爬向肩头,像一条苏醒的火蛇。它不再躁动,反而有种奇异的规律——每动一下,都与他心跳同步。
《赤元诀》在进化。不是他练出来的,是赤心印记在回应什么。
他忽然想起昨夜运转功法时,识海深处浮现的那句口诀:“赤心为引,万火归宗。”
当时以为是幻觉,现在看,更像是……召唤。
他重新缠好布条,压下赤纹,转身下山。
路过演武场时,他停下脚步。
场中空无一人,但地面还留着今晨修炼时的脚印。他蹲下身,手指抹过一道浅痕——是他自己留下的。深,稳,发力点精准。
他忽然伸手,在泥地上划出三道斜线。
和魔令背面的印记,一模一样。
“三道针痕……”他喃喃,“不是标记,是钥匙。”
他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泥。
钥匙能开锁,也能捅人。就看握在谁手里。
他走回东院,推门进屋,反手关门。
桌上那枚《玄元吐纳诀》玉简还在,灰黄无光,像块废石。他看都没看,径首躺上床,闭眼入定。
但这一次,他没运转《赤元诀》。
他在等。等体内的赤纹自己动起来,等它指向下一个该去的地方。
他知道,周玄不会只藏一次令。幕后之人也不会只派一次人。
他们会再来。
而他,己经布好了网。
夜更深,雨渐小。
林宵的呼吸平稳,可右臂缠布下,那道赤纹忽然轻轻一跳,像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向东方——正是荒村方向。
他的眼皮微微颤了颤,但没有睁眼。
手指却在床沿轻轻敲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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