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拳头还停在半空,指节渗血,却稳如铁铸。碎石激射的余波在耳边回荡,树干被击打得噼啪作响,他站在烟尘未散的试力石残骸前,呼吸平稳,体内那股沉坠之力如熔铁归炉,缓缓沉入丹田。
他没动,也没回头。
清晨的山风刮过,吹不散皮下滚烫的余热。七夜寒潭淬炼,七夜痛中求通,终于将“焚血通络”走到了尽头。此刻筋骨如钢浇铁铸,五指握拳,竟发出金石相撞的脆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裂口未愈,血丝顺着指缝渗出,可肌肉绷紧时,竟有种撕裂又重生的胀感。
不是幻觉。
是真的成了。
淬体一阶,肉身初成。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舌尖抵住上颚,将体内躁动的热流一寸寸压回经脉。残页上说“钢骨成形,裂肤无悔”,他虽未至那境,但己踏过门槛。这一身骨头,不再是挑水千阶磨出来的硬扛,而是真正烧出来的钢。
他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石,掂了掂。石块棱角锋利,边缘还沾着青苔,是他刚才一拳轰碎的残片。
“这力道……”他咧嘴一笑,牙缝里还带着昨夜咬木棍留下的木屑,“够把周玄那张脸砸成碎渣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脚步声。
三道身影沿山道走来,为首之人玄袍玉带,腰悬灵纹剑,正是外门大弟子周玄。他身后跟着两名外门弟子,一个捧着巡山簿,一个提着测灵幡,显然是例行巡查。
周玄脚步一顿,目光扫过满地碎石、裂痕斑斑的树干,最后落在林宵身上。他眉头微皱,语气冷淡:“后山禁地,私斗试招?宗规第八条,杂役不得擅自修炼体术,违者重罚。”
林宵没慌,也没跪。
他慢悠悠地把碎石往掌心一捏,咔的一声,石块应声化粉,簌簌落下。
“大弟子来得巧。”他笑着摊手,“弟子哪敢私练?不过是挑水十年,肩膀老晃,怕哪天摔了灵泉,给宗门惹祸,所以寻块石头练练稳劲。”
周玄眼神一凝。
“稳劲?一拳轰碎青冈岩,是稳劲?”
“这石头早裂了。”林宵弯腰,指了指地上那块残石的断面,“雷劈过的,一碰就碎。我轻轻一推,它自己炸了。”
他说着,还顺手踢了踢石块,碎屑飞溅。
“您看,多脆。”
身后那两名外门弟子互相对视一眼,差点笑出声。捧簿的那位低头记了句什么,提幡的则悄悄把测灵幡往身后藏了藏——那玩意儿根本测不出淬体境的波动,纯属摆设。
周玄脸色阴沉,袖中手指悄然收紧,指尖几乎掐进掌心。他盯着林宵,目光如刀:“杂役也配碰试力石?那是外门弟子筑基用的。”
“那您说,我拿什么稳肩膀?”林宵一脸无辜,“柴房的墙太软,一靠就塌;水桶太滑,一提就晃。总不能让我拿头撞山吧?”
“你——”周玄语塞。
林宵趁机抱拳,笑容灿烂:“要不您给指个地方?我好歹也是宗门一员,练练力气,也算为山门出力。”
周玄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袍角甩出一道冷风。
两名弟子连忙跟上,临走前还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堆碎石,眼神里满是震惊。
林宵站在原地,目送三人远去,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渗血的拳头,缓缓攥紧。
刚才那一拳,不是“轻轻一推”。
是七夜煎熬,是寒潭刺骨,是咬木棍撑百息,是把痛当路标,硬生生在肉身里凿出的一条生路。
他不是在稳肩膀。
他是在等这一天——等一拳能碎石,等一步能震地,等一句话能刺穿伪善的皮。
周玄走了,可那眼神他记得。
那种居高临下的蔑视,那种视他如蝼蚁的冷漠,三年来从未变过。从他被扔在山门第一天起,从他挑第一担水开始,从他被当众鞭打、无人敢扶起的那一刻起。
他不怕疼。
他怕的,是连疼都没人看见。
但现在,他看见了。
他的拳头,他的血,他的骨,都看见了。
他转身,走向山崖。
脚下石面微微一颤,裂开一道细纹。
崖边风大,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他望着主峰方向,那里灯火未熄,执事房、藏经阁、外门大殿,层层叠叠,像一座压在头顶的山。
他解下腰间那条褪色的红绸带,轻轻缠在右拳上。布料破了洞,边缘磨得发白,可还系着,像一条不肯断的命。
“今踩我一脚,明日我必踩你十拳。”他低声说,“不是为了挑水不晃。”
是为了让你们知道——
杂役的拳头,也能砸碎天。
他握紧拳头,红绸带在风中飘了一下,像一缕未熄的火。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林宵。”
他没回头。
“装神弄鬼,碎块石头也敢显摆?”周玄不知何时折返,站在三丈外,目光如冰,“你以为,这就叫强?”
林宵缓缓转身,脸上又挂起那副惫懒笑意:“大弟子,您不是走了?”
“我忘了问。”周玄一步步走近,声音低沉,“你昨夜,去了几趟寒潭?”
林宵笑容微滞。
周玄嘴角勾起:“别以为没人看见。三更天,寒潭水汽上涌,有人影在动。你说,一个挑水的,半夜不睡,泡在冰水里……图什么?”
林宵不答,只静静看着他。
“我给你个机会。”周玄压低声音,“交出你偷学的功法,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功法?”林宵笑了,“您说那本《稳肩诀》?写在柴房墙上,要不要我带您去看看?”
“少装傻!”周玄猛然逼近,袖中滑出半张符纸,黑纹缠边,隐有魔气,“再不老实,我让你在杂役院跪着抄十年戒律!”
林宵看着那符纸,眼神骤冷。
但他没动。
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指着自己胸口:“您要查,行。但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您得先承认——”他一字一顿,“这块石头,是我一拳打碎的。”
周玄一愣。
林宵继续道:“不许说是雷劈的,不许说是风刮的,不许说是山魈干的。您得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林宵,一拳碎石,力达淬体一阶。”
他笑了,笑得张扬,笑得张狂:“您敢吗?”
周玄瞳孔一缩。
他不敢。
一旦承认,就意味着林宵突破了淬体境,意味着一个杂役,越过了无数外门弟子都未能踏过的门槛。
意味着——他周玄,被一个底层蝼蚁,踩在了头上。
“你做梦。”他咬牙,收回符纸,“等着吧,我会上报执事堂,彻查此事。”
“您请便。”林宵摊手,“顺便帮我问问,淬体一阶,能不能升个好差事?比如——给您端茶倒水?”
周玄脸色铁青,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三倍。
林宵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
他低头,看着缠在拳上的红绸带,轻声说:“听见了吗?他说我做梦。”
“可梦,己经醒了。”
他抬起脚,一步踏下。
足落处,石面崩裂,蛛网般的裂纹蔓延三尺。
他转身下山,每一步都像锤子砸地,沉稳,有力,不容忽视。
衣角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条褪色的红绸带,破了洞,却还系着。
他没回头。
可他知道,从今天起,没人再敢说——杂役的拳头,打不碎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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