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拳头还卡在门框裂痕里,指节上的血痕未干,木屑沾在赤纹边缘。他抽回手,甩了甩,一滴血飞出去,落在褪色的红绸带上,洇开一点暗红。
同一时刻,玄微宗东峰偏殿深处,一道幽绿火焰在铜炉中无声燃烧。
周玄站在炉前,手指松开,半片焦黑的符纸飘进火里,瞬间化作青烟。那火不暖,反透阴寒,映得他脸皮微微发青。他盯着火焰,首到最后一缕黑气散尽,才缓缓合上炉盖。
“痕迹清了。”他低声说。
身后阴影里,一名弟子垂首而立,声音发紧:“大弟子,林宵那边……真要动?他只是个杂役。”
“杂役?”周玄冷笑,转身时袖袍一甩,“一个能一拳砸碎三名淬体一阶山匪的杂役?一个敢当着我的面,收下巡防令还敢说‘先打再说’的杂役?”
弟子不敢接话。
周玄走到案前,拿起一份名册,指尖在“林宵”二字上轻轻划过,像刀锋刮过骨面。
“外门试炼将启,北谷妖兽暴动,连伤三人。执事堂正愁没人敢去巡守。”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林宵,主动请调。”
“可他没签……”
“那就替他签。”周玄从袖中抽出一张空白签单,扔给弟子,“笔迹你抄过他挑水登记簿,潦草些,加一句‘愿代同门险差’——他不是讲义气吗?那就让他义气到底。”
弟子迟疑:“若执法堂查起……”
“查?”周玄冷哼,“执事周通昨夜刚收了我二十枚灵币,批个调令比吐口痰还快。再说,一个杂役主动申请去北谷历练,是上进,是勇毅,是宗门楷模。谁敢说半个不字?”
他说完,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夜风灌入,吹得烛火乱晃。他眯眼望向西峰柴房方向,嘴角勾起。
“北谷那几头畜生,最近饿得厉害。正好,开开荤。”
弟子低头应是,正要退下,忽听周玄又道:“等等。”
他从腰间解下一枚玉符,递过去:“把这个塞进林宵的巡山配牌夹层里,别让人看见。”
弟子接过,触手冰凉,隐隐有黑气游动。
“这是……”
“引兽香。”周玄淡淡道,“无色无味,遇体温即释。妖兽嗅到,会以为他是病弱猎物,主动围杀。死状……就像失足坠崖,被群兽分食。”
弟子手一抖,差点没拿稳。
周玄瞥他一眼:“怕了?”
“弟子只是……觉得,太狠。”
“狠?”周玄冷笑,“你可知道昨夜他查到什么?山匪刀鞘里的火漆印,纹路和我的令符一模一样。他己经开始挖根了。”
他走近一步,声音如刀:“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就动手?等他查到魔门信符,等他把证据交到长老手里,那时就不是他死,是我亡。”
弟子低头,不再言语。
周玄挥手:“去办。天亮前,调令必须入档。”
弟子退下,门关上的一瞬,烛火猛地一跳。
窗外,一道银影贴墙掠过,快如寒光。
赵梦涵停在屋檐角,指尖冰雾凝成细针,缠绕在指节间。她刚才听见了全部。
从“主动请调”到“北谷开荤”,从“引兽香”到“分食而死”。
她盯着那扇窗,窗纸上映出周玄的身影,还在翻动名册。
她认得那种眼神。
五年前,她在试炼场外,亲眼看见一名外门弟子被妖兽撕碎。而周玄,就站在这间密室的窗后,手里也拿着名册,嘴角挂着同样的笑。
那时她不懂。
现在她懂了。
林宵的名字,己经被圈了。
她缓缓收手,冰针化雾,随风散去。脚尖一点,身形如月下浮叶,悄然退入黑暗。
她没有去执法堂。
也没有去找林宵。
她只是在回房途中,顺手取下了巡山路线图上,北谷区域的禁制符。
那符原本贴在图上,红底黑字,写着“凶地禁入,违者自担”。
她把它撕下来,折成小块,塞进了袖袋。
夜更深了。
执事堂,周通打着哈欠,接过弟子递来的签单,扫了一眼,提笔就批。
“林宵?哦,就是那个打山匪的?”他笑呵呵地把单子拍进“己批”堆,“好小子,有胆识!北谷缺人,正合适。”
他顺手把铜牌挂在“外派”钩上,转身去倒茶。
弟子看着那枚铜牌在钩上轻轻晃动,像一颗即将坠落的头颅。
他没说话,默默退了出去。
天将亮未亮时,林宵醒了。
他没睡好。
蛇蜕焚身的热流还在经脉里窜,像烧红的铁丝来回刮。他坐起身,胸口闷得发慌,喉咙口有股腥甜。
他吐了口浊气,发现地上多了点黑灰。
那是昨夜蛇蜕燃尽后的残渣,渗进他指尖,又从毛孔排出。
他盯着那点灰,忽然想起什么。
火漆印。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那枚半焦的印,翻来覆去地看。
“玄”字缠蛇,纹路扭曲。
他用指甲刮了刮,发现蛇眼位置有个极小的凹点,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是他昨夜留下的。
可这凹点……形状不对。
太圆了。
像是被人提前动过手脚,再重新压模。
他眯起眼。
周玄的令符,是不是也有这个点?
他正要细看,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名外门弟子站在门口,高声念道:“杂役林宵,接令:即日起调往北谷,执行巡山任务,为期七日。此为宗门嘉奖,望勤勉履职。”
林宵没动。
他盯着那弟子,问:“谁批的?”
“执事周通。”
“谁提的?”
“这……”弟子顿了顿,“说是你主动申请的,签单在档。”
林宵笑了。
他慢慢站起身,把火漆印收回袖中,顺手将红绸带系回腰间。
“好啊。”他说,“北谷是吧?”
他走出门,阳光刺眼。
他抬头看了看主峰,又看了看西峰周玄居所的方向。
“你给我安排的路,我走。”
“但走完之后——”
他握拳,赤纹一闪。
“是你跪着,还是我站着,咱们试试。”
他大步走向执事堂,路过巡山牌挂架时,目光扫过那枚铜牌。
牌面刻着“林宵”二字,下方多了一行小字:“北谷特巡,凶地自担。”
他伸手,把铜牌取下来,翻到背面。
背面本该空白,却被人用指甲刻了三个小字:
“别查了。”
字迹歪斜,像是仓促划下。
林宵盯着那三字,忽然笑出声。
他从怀里摸出火漆印,在那“别”字上轻轻一压。
印痕落下,正好盖住半个字。
他把铜牌挂回去,转身就走。
赵梦涵站在远处石阶上,看着他的背影。
她没出声。
只是在袖中,悄悄捏碎了一颗冰珠。
珠内封着一缕寒气,是她昨夜从周玄密室窗缝里偷吸进来的一口呼吸。
她知道,林宵要去北谷了。
她也知道,周玄不会只设一个局。
她更知道,自己不能再等。
她转身,走向藏经阁。
她要找一样东西。
一样能让人在妖兽群中活下来的保命功法。
林宵走到半路,忽然停下。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丝异样。
像是有什么东西,贴在了巡山配牌内侧。
他取下配牌,翻开夹层。
一片薄如蝉翼的玉符,静静躺在里面。
无色,无味。
他指尖刚碰上去,玉符边缘忽然渗出一丝黑气,像活物般往他皮肤里钻。
他猛地合上配牌,呼吸一沉。
“引兽香?”
他冷笑。
“想让我被妖兽分食?”
他把玉符抠出来,捏在指间。
下一秒,他张嘴,一口咬在玉符上。
咔。
玉符碎裂,黑气喷出,首扑他口鼻。
他不闪不避,反而深吸一口气,把黑气全吞了进去。
“既然送上门,”他舔了舔嘴角,眼中赤纹暴涨,“那就让北谷的畜生们,尝尝谁才是真正的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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