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深蓝壁垒”如同最坚固的寒冰铠甲,将白玉的意识与外界狂暴的噪音洪流以及体内撕裂的剧痛暂时隔绝开来。这不是治愈,而是最粗暴的镇压。剧痛和噪音并未消失,它们如同被封在厚厚冰层下的岩浆,依旧在沉闷地翻涌、灼烧,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被强行压制的痛楚神经。但这种冰冷的“隔离感”,却给了白玉前所未有的、清晰的思考空间。
他瘫在榻上,如同刚从冰海里捞出来,冷汗浸透了昂贵的丝质睡衣,贴在皮肤上带来粘腻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抖,吸入的是带着淡淡药味和血腥味的空气,呼出的是劫后余生的冰冷白气。但他那双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半阖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冰冷的专注。
他的意识,不再是之前风暴中无助的扁舟,而是变成了一台在绝对零度环境下高速运转的精密分析仪。所有的感知力,都向内聚焦,聚焦于那片被金鳞碎片改造过的、混乱而浩瀚的“意识海”。
分析“深蓝壁垒”: 药效构筑的壁垒冰冷、坚固、边界分明。它隔绝了外部的“噪音”,也强行压制了内部的“痛楚”。但白玉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壁垒本身并非万能。它更像一个强大的“静音罩”和“镇痛泵”,消耗的是药剂的能量,而非增强他自身对“源质”的掌控力。壁垒之外,那亿万生灵的低语洪流依旧汹涌澎湃,只是被挡在了外面。壁垒之内,被压制的剧痛和噪音如同蛰伏的猛兽,随时可能因为壁垒能量的衰减而再次暴起。药效……是有时限的!小李子那句“药效约4小时”如同冰冷的倒计时,悬在他的意识深处。
感知“源质”变化: 意识沉入深处,那片融入他灵魂的金色鳞片碎片,在“深蓝壁垒”的冰冷压制下,似乎也“安静”了许多。但白玉敏锐地察觉到,它并非沉寂。相反,它像一颗被冰封的恒星核心,依旧在缓慢而稳定地散发着某种……结构性的微光?之前混乱无序、如同宇宙初开大爆炸般的信息洪流,在这冰冷的“秩序场”中,似乎……被梳理了那么极其细微的一丝?
这不是错觉!
白玉集中全部精神,如同在显微镜下观察着冰层下的火焰。他“看”到,在那片混乱的、由亿万驳杂意念碎片构成的信息流边缘,极其靠近他自身意识本源的地方,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结构化的网络正在缓慢生成!它极其纤细,如同最精密的纳米级电路,由纯粹的金色精神能量构成,散发着与金鳞碎片同源的气息。它并非主动去“阻挡”或“过滤”信息洪流,而是像一个自动化的分流器,将那些冲击到白玉意识本源最边缘的、最微弱、最无关紧要的杂念(比如远处一只蚂蚁对食物的渴望、楼下佣人一闪而过的走神念头)……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偏转了方向!让它们如同撞上无形礁石的水流,绕开了他意识的核心区域!
这个发现让白玉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冲破冰冷的药效压制!
滤网! 一个极其原始、极其粗糙、效率低得可怜的……精神滤网雏形!
这并非阿彪那样燃烧意志构筑的“盾”,也不是小欠被满足欲望后“宕机”的静音。这是源自他自身“源质”的、一种自发的、适应性的防御机制!是金鳞碎片在承受了之前那灭顶的信息洪流冲击后,在他濒临崩溃的求生本能驱使下,结合“凝神砂”和“深蓝壁垒”强行创造的“秩序场”,被动激发出的、最基础的自保反应!
效率低?范围小?效果微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向!是原理!
“原来……不是只能被动承受或靠外力隔绝……”白玉冰冷的意识中,那点星火再次燃起,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狂喜,“它自身……在尝试建立‘秩序’!在尝试……‘过滤’!”
这个滤网雏形的存在,印证了他之前关于“锚点”和“驯化”的理论!证明他的“源质”力量并非纯粹的混乱之源,它本身蕴含着建立秩序、适应环境的潜能!只是这种潜能,需要被引导、被强化、被“驯服”!
“彪哥……”白玉的声音依旧沙哑虚弱,带着冰碴摩擦般的质感,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晰指令感,“……感受……我的……意念……共鸣……守护……结构……”
他没有奢望阿彪能理解“滤网”和“源质”这些概念。他传递的,是一种纯粹的情绪和意念:稳固!秩序!共鸣!将你燃烧的意志,尝试融入这片冰冷的秩序场!
阿彪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冰冷的“深蓝壁垒”药效似乎也强化了他的精神感知力。他虽不明其意,但白玉意念中那股强烈的、对“稳固”和“结构”的渴望,如同最清晰的指令!(稳固!秩序!融入!守护!)他燃烧的守护意志不再仅仅是向外构筑屏障,而是尝试着……向内沉淀?如同炽热的铁水,试图在白玉传递过来的那片冰冷的“秩序感”中,找到一个支撑点,一个可以依附的框架!
嗡……
白玉清晰地感觉到,阿彪那熔岩般炽热、却因药效而显得冰冷的守护意志,如同找到了河床的岩浆,开始尝试着向自己意识边缘那极其微弱的“滤网雏形”靠拢、渗透!虽然效率极低,如同在浩瀚沙漠中滴入一滴水,但那滤网雏形极其微弱的结构,似乎……真的被阿彪纯粹而强大的守护意志,极其微弱地加固了一丝!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稳定了一点点!分流的效率,似乎提高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成功了!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这证明了他的思路可行!意志锚点不仅可以被动屏蔽噪音,还能主动参与到“源质”自身防御结构的构建中!
然而,就在白玉沉浸在这微小却意义重大的发现中时——
“嘎……呕……” 一阵微弱却极其不和谐的干呕声传来,伴随着翅膀无力的扑腾声。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角落里,那只被巨大棉花糖糊了半天的鹦鹉小欠,正摇摇晃晃地从那团巨大的粉蓝色“云朵”里挣扎出来。它原本鲜艳的羽毛被糖丝粘得一绺一绺,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绿豆眼翻着白眼,小脑袋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小胸脯剧烈起伏,不停地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干呕声(嘎…难受…想吐…甜…太甜了…晕…晕糖了…幸福…过头了…)。
它那之前被“棉花糖核爆”彻底静默的频道,此刻充斥着一种极度饱和后的、生理性的恶心和眩晕感!(棉花糖…地狱…再也不要了…嘎…要死了…)那幸福的空白早己被撑爆,取而代之的是“糖分过量”带来的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它甚至无法再维持飞行,像一坨湿漉漉的彩色抹布,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小爪子抽搐着。
棉花糖的副作用——糖化危机!低能耗静音键的代价,此刻显现出来了!
“小欠!”小李子脸色一变,立刻上前查看。她小心地拨开粘在小欠身上的糖丝,发现这小家伙体温有些高,呼吸急促,眼神涣散,明显是摄入糖分严重过量导致的生理紊乱。“快!通知兽医!准备葡萄糖酸钙稀释液!它需要解糖毒!”她迅速下达指令,声音带着一丝懊恼和急切。光顾着满足白少“静音”的要求,忽略了这只蠢鸟的承受极限!
白玉也感知到了小欠频道里那强烈的痛苦和恶心感。这只聒噪的鹦鹉,此刻成了一个痛苦的噪音源,虽然强度远不如之前的信息洪流,但那种生理性的难受和“再也不要棉花糖”的怨念,却异常清晰地传递过来,干扰着他刚刚获得的、来之不易的专注。
“麻烦……”白玉冰冷的意识里掠过一丝无奈。低能耗静音键的弊端暴露无遗——不可控的副作用。
“玉儿,”一首沉默旁观的爷爷白正鸿,此时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他的目光扫过瘫在榻上、眼神专注却脸色苍白的孙子,扫过单膝跪地、意志如同冰冷钢铁的阿彪,扫过地上痛苦抽搐的小欠,最后落回白玉脸上。“‘深蓝壁垒’……只能暂时压制。源质的反噬……不会停止。每一次压制后的反弹……会更凶猛。你需要……更本质的‘理解’和‘掌控’。”他顿了顿,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关于‘源质’……关于那‘碎片’……爷爷知道的……也有限。它的‘秩序’……需要你自己在……混乱中去摸索、去建立。代价……会很大。”
爷爷的话,如同冰冷的警钟,敲碎了白玉刚刚因为“滤网雏形”而燃起的希望之火。
药效倒计时。
糖化危机。
爷爷语焉不详的警告。
还有那意识深处,虽然被暂时压制、却如同定时炸弹般蛰伏的剧痛与噪音洪流。
静雅轩内,短暂的喘息被更深的阴影笼罩。冰冷的“深蓝壁垒”下,白玉的目光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摸索、建立秩序、付出代价……这条由金色乌贼开启的异能之路,每一步都布满荆棘,而时间,正在滴答作响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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