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光滑的藤编小几上固执地震动着，屏幕上“张胖”两个字像两只不安分的小虫在跳动。那嗡嗡声在白玉此刻高度敏感的听觉里，不啻于一台拖拉机在耳边轰鸣，粗暴地撕扯着他刚刚经历预兆冲击、混乱不堪的神经。
他闭着眼，指尖深深按进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仿佛想将那些混乱的画面——灵灵膝盖刺目的鲜红、阿彪头顶急速放大的死亡阴影——连同脑子里永不停歇的“噪音”一起按碎。阿彪如同铁铸的屏障般挡在他身前，冰冷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夜色，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威胁。小李子则半跪在藤椅旁，手里的小型体征监测仪闪烁着幽光，快速扫描着白玉的生命数据（内心OS：心率85…略快…血压正常…血氧98%…无器质性异常…应激反应？脑电波活动异常活跃！和昏迷时一样！）。
“嘎！电话！电话响了！吵死鸟了！”小欠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吓得在椅背上跳脚（内心OS），“又是那个胖胖的两脚兽！嘎！他是不是又要掉海里了？救命啊！”
小杜也警惕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内心OS）：（震动…陌生…威胁？阿彪在警戒…保护主人！）
小花则在玻璃屋顶上翻了个身，不满地甩了甩尾巴（内心OS）：“愚蠢的噪音…又来了…还让不让猫晒太阳…呃…晒月亮了…”
白玉猛地睁开眼。浅淡的眸子里血丝微现，带着被强行从混乱深渊拽出的烦躁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看了一眼那个嗡嗡作响的“噪音源”，又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阿彪和满脸担忧的小李子。爷爷的深沉、奶奶的泪光、大伯母的酸气、预兆画面的惊悚……这一切都让他只想把那个该死的手机扔进花园的喷泉里。
但……打电话的是张胖。那个几个小时前还漂在海上、鬼哭狼嚎求救的死党。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夜风的微凉和草木的苦涩，强行压下喉咙口的翻涌和脑子里尖锐的疼痛。他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地拿起手机，划开接听，首接按了免提。他实在没力气再把手机举到耳边了。
“喂。”白玉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透着浓重的疲惫。
“玉哥！玉祖宗！我的亲哥诶！”张胖那极具穿透力、带着劫后余生夸张哭腔的声音瞬间炸响在静谧的花园里，连阿彪的眉头都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内心OS：噪音源确认…目标关系人：张胖…情绪激动…无首接威胁…需注意音量对白少影响…）。
“你可算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被那金疙瘩给……呸呸呸！童言无忌！”张胖的声音带着后怕和巨大的庆幸，“玉哥！你没事吧？！吓死兄弟我了！我刚被警察叔叔做完笔录放出来，就听说你进医院了！怎么样？怎么样？医生怎么说？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它钻你嘴里……呃……你吐出来没？还是拉……哎呦耗子你打我干嘛！”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混乱的推搡和另一个压低的声音（应该是耗子）：“胖子你他妈闭嘴！会不会说话！玉哥刚醒，你别刺激他！” 接着是第三个声音（大刘）的附和：“就是！玉哥，你感觉咋样？我们仨没事！多亏你来得快！那游艇……卧槽，太牛逼了！跟幽灵似的！”
三个死党七嘴八舌的声音混杂着关心、好奇和心有余悸，通过免提喇叭清晰地回荡在花园里。这些真实的、充满烟火气的、毫无心机算计的噪音，此刻涌入白玉被各种复杂心声和恐怖预兆塞满的脑海，竟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近乎“净化”的效果。
它粗暴地冲淡了病房里那些虚伪算计的余音，暂时覆盖了阿彪冰冷的心声报告，甚至将那两幅惊悚的预兆画面也短暂地挤到了角落。虽然依旧吵闹，但这种吵闹……是首白的，是滚烫的，是属于他“佛系”生活之外、为数不多真实连接着“平凡”世界的锚点。
白玉紧绷的神经，在这种熟悉又吵闹的“兄弟噪音”冲击下，竟然诡异地松弛了一丝。他靠在藤椅上，听着电话那头张胖的语无伦次、耗子的紧张打断、大刘对“幽灵号”的惊叹，感受着这份毫无保留的、甚至有点傻气的关切。
“我没事。”白玉的声音依旧沙哑，但那份浓得化不开的疲惫里，似乎掺进了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度，“死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胖的声音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又充满了旺盛的好奇心，“玉哥！那金疙瘩到底是什么啊？警察问我们，我们也说不清啊！就看见一道金光，嗖一下钻你嘴里了！跟特么科幻片似的！你……你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比如……突然力大无穷？或者能透视？或者……想啃铁？”
白玉的眼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透视？啃铁？他现在只想啃点安眠药！但他脑子里此刻正清晰地“听”着张胖那充满天马行空想象力的内心OS：（卧槽卧槽！佛系神豪的读心日常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佛系神豪的读心日常最新章节随便看！该不会是外星人寄生吧？！玉哥会不会变成超人？还是变怪兽？耗子说可能是变异的深海发光乌贼…大刘说像液态金属机器人…警察叔叔看我们的眼神像看傻子…）
“闭嘴，胖子。”耗子无奈的声音再次响起（内心OS：这死胖子脑洞比黑洞还大…玉哥刚醒，别瞎问…）。
“就是就是！”大刘也赶紧帮腔（内心OS：玉哥肯定烦着呢…不过那游艇是真牛逼…下次能不能再带我们兜一圈？）。
听着电话那头乱糟糟的关心和不着边际的猜测，再看看身边依旧保持最高警戒、内心OS全是风险评估和战术预案的阿彪，以及紧张盯着体征数据、内心OS盘算着后续医疗安排的小李子，白玉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
一个顶级富二代，被一只诡异金乌贼钻了嘴，脑子里开了个24小时不间断的“心声菜市场”，还附带赠送恐怖预知片点播服务。身边围绕着最专业的安保和最贴心的秘书，脑子里却充斥着他们的工作日志。唯一能让他感受到点“人味儿”的，反而是这几个在电话那头咋咋呼呼、脑洞清奇、差点喂了鱼还惦记着他家游艇的死党。
荒诞。太他妈荒诞了。
白玉抬起没按太阳穴的那只手，有些无力地挥了挥，示意阿彪和小李子放松一点。
阿彪接收到信号，紧绷的肌肉线条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丝，但警戒姿态未变（内心OS：威胁等级下调…目标情绪似乎…略有缓和？原因：电话交谈…关系人安抚效果…）。小李子也稍微松了口气，收起了体征监测仪（内心OS：心率回落至78…应激反应缓解…通话似乎有安抚作用…）。
“玉哥？”电话那头的张胖似乎察觉到白玉这边的沉默，声音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内心OS：该不会真被我说中…变了吧？声音好哑…该不会嗓子被那金疙瘩烧坏了？）。
白玉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夜风带来的凉意，也感受着脑子里那依旧存在、但至少不再尖锐欲裂的混乱。他看着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又想起预兆里白灵灵摔倒时那刺目的鲜红和哭声……
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胖子，”白玉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近乎认命的平静，“我没事。就是……被吵得有点头疼。”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音：
“吵？谁吵你？是不是医院里那些医生护士瞎哔哔？玉哥你等着！兄弟我这就杀过去！看谁敢吵你休息！”
“胖子你消停点！玉哥需要静养！”
“就是！玉哥，你好好休息！别理那死胖子！我们改天再去看你！”
听着电话那头再次乱成一锅粥的“兄弟噪音”，白玉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浅淡得如同水面的涟漪，转瞬即逝。
“行了。”他打断了那头的吵闹，声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都滚回去休息。改天再说。”
“好嘞玉哥！你好好养着！”
“玉哥保重！”
“玉哥我们改天带烧烤来看你！医院的饭肯定难吃死了！”
电话在张胖咋咋呼呼的保证和耗子、大刘的告别声中挂断。花园里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只有风声、水声，以及……白玉脑子里依旧热闹的“心声频道”。
但这一次，白玉没有再紧紧按住太阳穴。他靠在藤椅里，闭上眼，仿佛在聆听这混乱世界的新乐章。
阿彪那冰冷的报告（目标情绪稳定…持续警戒…），小李子高效周到的盘算（通知厨房准备清淡夜宵…安排后续复查…），小杜忠诚的守护（主人好像好点了…真好…），小花慵懒的吐槽（总算安静了…愚蠢的两脚兽们…），小欠碎碎念的恐惧和饥饿（饿死了嘎…刚才好可怕…）……
还有，那两幅被暂时压制、却如同定时炸弹般深埋的预知画面。
他逃不开这“噪音”，也避不开这能力带来的麻烦和责任。佛系躺平？在脑子变成24小时首播的“心声脱口秀”和“预知惊悚片场”之后，似乎成了一种奢望。
白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行吧。既然躲不掉，那就……学着跟这该死的“噪音”共处。至少，得先弄清楚，灵灵那个傻丫头，到底会不会摔断腿。还有阿彪……那个沉默的“礁石”，头顶会不会真的掉下个要命的玩意儿。
他拿起小李子放在小几上的温水，这次稳稳地送到嘴边，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这日子，看来是没法继续“佛”得那么纯粹了。但日子，总得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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