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7章 木马余温
“瑞儿——！！！”
苏晚的嘶喊凄厉得如同濒死母兽的哀鸣，撕裂了冷宫废墟死寂的余烬！她用那只还能勉强动弹的右臂，五指如同铁钩，死死抠进冰冷湿滑、混杂着灰烬与污水的地面！断裂的指甲翻开，鲜血混着污垢，在冰冷的地面上拖出暗红的痕迹。每一次拖动残破的身体，都带来刮骨剜心般的剧痛！后背撕裂的伤口在地面摩擦，如同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打磨！断裂的肋骨在胸腔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下烧红的刀片！
泪水早己流干，脸上是血污、黑灰与绝望混合的狰狞沟壑。她的眼中只剩下水缸另一侧，那片被焦黑残梁和烧焦杂物半掩的角落！只剩下那件盖在小小身体上的、沾满黑灰的暗沉外袍！只剩下外袍下露出的、那只冻得通红、却依旧死死攥着一个小木马的小手！
杜衡的外袍！瑞儿的手！她的瑞儿！
短短几步的距离，此刻如同隔着炼狱的刀山火海！每一次拖行，都是意志与肉体极限的残酷拉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混杂着内脏被挤压出的血腥气。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冰冷的汗水混合着雪水，浸透了残破的衣衫，带来更深的寒意和濒死的虚弱。
爬！爬过去！
守护的意志如同燃烧殆尽的星辰最后的光，死死支撑着她，对抗着排山倒海般的痛苦和黑暗的拉扯！
近了！更近了！
终于，她沾满污血和黑灰的手，颤抖着，碰到了那件覆盖在小小身体上的暗沉外袍冰冷的边缘。那熟悉的、带着铁锈与霜雪气息的味道钻入鼻腔，却让她心头涌起一股混杂着恨意与一丝荒谬庆幸的复杂情绪。
她猛地掀开那件沉重的外袍！
瑞儿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雪中的幼兽。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是骇人的青紫色，上面凝结着细小的冰晶。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沾满了灰烬，如同死去的蝶翼。他身上的单薄夹袄早己被污水和灰烬浸透，紧紧贴在瘦小的身体上，冰冷刺骨。
苏晚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点！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瑞儿！” 她嘶哑地呼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冰凉的手指颤抖着，带着无尽的惶恐，探向瑞儿苍白冰凉的小脸，探向他细弱的脖颈。
冰冷！刺骨的冰冷！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苏晚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没有呼吸！没有脉搏！那小小的胸膛，死寂得如同一块寒冰！
“不……不……瑞儿！醒醒！看看娘！瑞儿——！！！” 绝望如同灭顶的海啸，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猛地扑上去，用尽最后的力量，将那冰冷僵硬的小身体紧紧搂进自己同样冰冷、布满伤痕的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哪怕只是徒劳！
“醒过来！求你醒过来！娘在这里！娘再也不丢下你了！瑞儿！” 滚烫的泪水终于再次决堤，混合着血污和黑灰，滴落在瑞儿冰冷苍白的小脸上，留下浑浊的痕迹。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破碎不堪，如同杜鹃泣血。剧烈的动作牵动全身伤口，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毫不在意，只是死死地抱着孩子，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都挤压进那小小的身体里。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中，就在她颤抖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瑞儿那只依旧紧握的小手时——
指尖，触碰到了那个被瑞儿死死攥在手心、同样冰冷、沾满黑灰的小木马！
那硬质的、熟悉的塑料触感，如同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刺穿了苏晚绝望的黑暗！
木马！那个在虚空中承载了瑞儿最后呼唤、刻着“妈妈别丢下我”的小木马！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哭喊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目光死死地钉在瑞儿紧握的小手上。然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极其小心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了瑞儿那冻得僵硬、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
冰冷的、沾满黑灰的小木马，终于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它被熏得漆黑，鲜红的油漆剥落大半，金色的马鬃塑料丝被高温燎得卷曲发黄。但它的轮廓依旧清晰，那是现代工业的产物，与这个古旧的宫闱世界格格不入。
苏晚颤抖的手指，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渺茫的希望，极其轻柔地拂过木马的马鞍。黑灰被一点点抹去，露出了下面那行在虚空中清晰可见、此刻在现实中也依然存在的……歪歪扭扭、用指甲深深划刻的稚嫩字迹：
**【妈妈别丢下我】**
简体汉字！是瑞儿亲手刻下的！是只属于她们母子的印记！
这行字，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炬，瞬间驱散了苏晚心中浓重的绝望！它证明了一切！证明瑞儿在虚空中对她的呼唤不是幻觉！证明她们之间的羁绊真实不虚！证明杜衡那冰冷的“错误”论断……是错的！
“瑞儿……娘没丢下你……娘回来了……你看……娘看到你的字了……” 苏晚哽咽着，泣不成声，将小木马紧紧贴在瑞儿冰冷的小脸上，仿佛要将那行字蕴含的温暖和希望传递进去。她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贴着瑞儿冰冷的脸颊，滚烫的泪水不断滑落。
“醒过来……看看娘……看看你的小马……”
就在这无尽的悲泣和呼唤中，就在苏晚几乎要再次被绝望吞噬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琴弦被拨动般的低鸣，毫无征兆地……从苏晚紧贴着瑞儿脸颊的怀中传来！
源头……正是那个冰冷的小木马！
苏晚猛地低头！
只见那被熏黑的小木马，在瑞儿冰冷的肌肤和她滚烫泪水的浸润下，那行刻着【妈妈别丢下我】的马鞍位置，竟极其微弱地……亮起了一点点、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暖赤金色的光晕！
那光晕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它仿佛被苏晚的泪水、她的体温、她灵魂深处那不顾一切的守护意念所引动！
更让苏晚心神剧震的是！
就在这点微弱赤金光晕亮起的瞬间——
“嘤……”
一声细弱到极致、如同幼猫初啼般的微弱呻吟，极其轻微地从瑞儿青紫色的唇间溢出！
紧接着，苏晚紧贴着瑞儿脸颊的皮肤，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僵硬的小脸上，极其微弱地……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
如同被冻结的湖面下，一缕微不可察的暖流悄然涌动！
苏晚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瞬间停止了跳动！她屏住呼吸，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到了极点！
指尖再次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恐惧，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按在了瑞儿细弱的脖颈上！
冰冷依旧……但……
在冰冷刺骨的肌肤之下……似乎……似乎……真的……有一丝……极其微弱、极其缓慢、如同游丝般……随时可能断绝的……
搏动？！
咚……
微弱得如同蜻蜓点水，几乎被苏晚自己狂乱的心跳淹没。
咚……
又一下！比刚才……似乎……清晰了那么一丝丝？！
“瑞儿？！瑞儿！！” 苏晚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瑞儿苍白的小脸，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御医！御医！！！” 她如同濒死的困兽，猛地爆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嘶喊，声音穿透了冷宫废墟的焦糊死寂，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向着外面那森严冰冷的皇宫，向着那不知在何处的生机，发出了最后的、拼尽全力的求救！
“来人啊！救救我的孩子——！！！”
嘶喊声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怆和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希望之火！
就在苏晚这声绝望的嘶喊刚刚落下的瞬间——
冷宫那扇被大火烧得焦黑变形、又被王公公手下撞得半塌的破门外，那被浓烟熏黑的残雪覆盖的荒凉小径尽头，一道颀长、挺拔、如同幽影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出来。
是杜衡！
他依旧穿着那身暗沉如夜的侍卫统领服，肩头落着细碎的、冰冷的雪花。腰间悬着的制式长刀纹丝不动，那个哑光的金属盒也静静悬挂。风雪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有那刀削斧凿般的侧脸线条，在冷宫废墟的残火和灰暗天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冷硬、漠然。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距离破败的门框不过数步之遥。冰冷的目光穿透了弥漫的烟尘和昏暗的光线，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毫无感情地扫过苏晚那抱着瑞儿、跪坐在废墟污水中的、狼狈不堪的身影，扫过她那布满血污和泪痕、因绝望嘶喊而扭曲的脸庞。
最终，那冰冷的目光，定格在苏晚怀中——在瑞儿冰冷的小脸上，那个被熏黑的小木马上。
尤其是……木马马鞍上那行被泪水冲刷、显露出清晰轮廓的简体刻痕：【妈妈别丢下我】。
杜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万载玄冰雕琢的面具。但苏晚那野兽般敏锐的首觉，却清晰地捕捉到，当他的视线落在那行字上的瞬间，一股极其细微、却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探究与审视的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笼罩了她和她怀中的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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