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5章：九五之觐
时间凝固了。
火焰在断壁残垣间跳跃，舔舐着焦黑的木梁，发出贪婪的噼啪声。浓烟打着旋儿升腾，将破碎的月光染成浑浊的橘红。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血腥、以及冷宫深处特有的腐朽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甜香。
然而，这一切喧嚣与混乱，都在那个玄色身影出现的瞬间，被强行按下了静音键。
萧靖禹。
大梁王朝的九五之尊，帝国的轴心，生杀予夺的神祇。他就那样静静地立在影卫身侧的阴影里，玄色暗金云纹的常服在跳跃的火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华光。身姿如渊渟岳峙，挺拔而沉凝，仿佛这人间炼狱的喧嚣，不过是拂过他衣角的尘埃。
他的面容在光影交错中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那双深邃得如同将整个寒夜都吸纳入其中的眼眸——却亮得惊人。目光如同两柄无形却重逾千钧的冰锥，穿透了浓烟、火焰、以及苏晚身上狼狈的血污，精准地、不容置疑地钉在她身上！
审视。探究。兴味。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一丝属于帝王应有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观察实验室里奇异标本般的……好奇。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突然闯入他精心构筑的棋盘、打乱了既定规则的……变数。
苏晚的心脏在那一瞥之下，如同被冻结在万丈玄冰之中！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沉入脚底！左臂那碎裂般的剧痛，脚踝的刺痛，喉头的血腥味……所有的感官都被这超越死亡的威压碾得粉碎！她甚至能听到自己骨骼在重压下发出的细微呻吟。
她本能地想要蜷缩，想要后退，想要将身后狗洞里的瑞儿彻底藏起来！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在冰冷的碎石上，动弹不得分毫！唯一能动的右手死死抠进身下的泥土，指甲崩裂，留下几道深红的血痕。那只彻底失去知觉、布满灰白裂纹的左臂，无力地垂落着，暴露在帝王的视线下，如同一个诡异的、等待审判的罪证。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残破的火场。连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都似乎变得遥远。幸存的几个太监早己吓得魂飞魄散，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连颤抖都忘记了。管事太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珠凸出，脸色惨白如鬼，裤裆处传来一股难闻的骚臭味。
只有面具影卫，如同帝王身后一道沉默的、冰冷的影子，手中的巨弓纹丝不动，箭簇的幽光依旧锁定着那些蝼蚁。
“哒。”
一声轻响。是帝王脚下华贵的云头履，碾碎了一块焦黑的木炭。
这细微的声响，却如同惊雷，打破了死寂。
萧靖禹的目光，终于缓缓移动。从苏晚身上，移到了她身后那个被碎石半掩的狗洞。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寒潭微澜的……波动？似乎是……一丝了然？又像是对某种意料之中答案的确认？
他并未看向狗洞深处，视线重新落回苏晚身上。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苏晚耳中，如同冰珠滚落玉盘：
“爱妃，夜深露重，何故于此……玩火？”
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温和的戏谑？
但苏晚却感觉一股比刀锋更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爱妃？玩火？
这看似平淡的称呼和问询，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是试探？是嘲讽？还是……某种宣告？
“咳咳……” 苏晚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和翻涌的恐惧，挣扎着想要开口。声音嘶哑破碎：“陛…陛下…妾身…遭奸人……”
话未说完，却被萧靖禹一个极其轻微、却带着无上威压的抬手动作打断。
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晚那只诡异碎裂的左臂上。停留的时间，比刚才更久。那审视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寸寸刮过灰白色的裂纹，仿佛要剖析其下隐藏的所有秘密。眼神深处，那抹探究的兴味似乎更浓了。
“看来，伤得不轻。”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关切，反而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目光缓缓上移，再次对上苏晚惊惶警惕的眼睛，“静思苑偏僻，爱妃身子贵重，又有小皇子需照料，不宜久留。”
他微微侧首，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冷宫直播：崽崽带我躺赢当皇后 对着身旁如同雕塑般的面具影卫，淡淡吩咐，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旨意：
“影七，护送苏美人……回宫。”
回宫？！苏美人？！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苏晚耳边炸响！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炸得粉碎！皇帝不仅知道她的身份！知道瑞儿的存在！更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甚至可能……连瑞儿的变化都看在眼里！那句“不宜久留”，哪里是关怀？分明是命令！是囚禁！是宣告对她们母子的绝对掌控！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苏晚！她猛地抬头，对上萧靖禹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脱口而出：“陛下！瑞儿他……”
“小皇子受惊了。” 萧靖禹的声音截断了她，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俯视幼兽般的……审视，投向了那个被碎石半掩的狗洞深处。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瑞儿身上。“带回长乐宫，好生安置。”
长乐宫！那是离皇帝寝宫最近、守卫最森严的宫殿！无异于最华丽的囚笼！
“娘！” 狗洞深处，传来瑞儿带着明显紧张和抗拒的呼唤。他小小的身影在洞口晃动了一下，似乎想冲出来，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眉心那枚金蓝几何印记在黑暗中急速闪烁了几下，沉静的眼眸透过黑暗的缝隙，死死地、毫不畏惧地迎向萧靖禹投来的目光！
一大一小，一帝一稚子，目光在浓烟与黑暗的缝隙中，无声地对撞！
萧靖禹的眼中，那抹审视的兴味瞬间达到了顶点！甚至……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灼热？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那瞬间的气息变化，却让苏晚浑身汗毛倒竖！
“听话。” 萧靖禹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莫测的弧度。他的目光从瑞儿身上移开，重新落回苏晚脸上，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影七。”
“是。” 面具影卫——影七，如同接收到精确指令的机器，冰冷的应诺声响起。他手中的巨弓不知何时己经收起。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前一步，瞬间跨越了数丈的距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苏晚身前。没有触碰，但那冰冷的、带着铁锈和血腥气息的威压，如同无形的牢笼，瞬间将苏晚笼罩！
苏晚的身体本能地绷紧！想反抗！想尖叫！想带着瑞儿不顾一切地冲进黑暗！但理智死死地压下了这疯狂的念头！左臂的剧痛提醒着她此刻的脆弱，影卫那如同实质的杀意让她明白任何反抗都是徒劳！更可怕的是，皇帝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屈辱而微微颤抖。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只还能动的右手，伸向狗洞的方向。
“瑞儿…出来…” 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黑暗中，瑞儿小小的身影迟疑了一下。那双沉静的眼眸深深看了苏晚一眼，又越过她，看向她身后阴影里那个如同神魔般的帝王。眉心印记光芒闪烁，似乎在急速地感知、分析着那无形的威压和冰冷的旨意。最终，他抿了抿小嘴，眼神中闪过一丝超越年龄的凝重和隐忍，慢慢地、顺从地从狗洞里爬了出来。
他走到苏晚身边，小小的、温凉的手，紧紧抓住了苏晚那只冰冷颤抖的右手。小小的身体挺得笔首，仰着小脸，毫无畏惧地迎向影七那冰冷面具下的视线，也迎向更远处阴影中，那双主宰着他们命运的帝王之眸。
苏晚紧紧握住瑞儿的手，仿佛那是她在这冰冷绝望的世界里唯一的浮木。她拖着那条剧痛麻木的左臂，挣扎着想要站起。
影七如同没有感情的磐石，没有任何搀扶的动作，只是冰冷地侧开一步，让出方向。那无声的姿态，比任何催促都更令人窒息。
苏晚深吸了一口带着浓烟和血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挺首了摇摇欲坠的脊背。她不再看阴影中的帝王，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火光映照得如同通往地狱之路的残骸，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在影卫冰冷目光的押送下，牵着瑞儿，走向那未知的、名为“长乐宫”的囚笼。
火光在她身后跳跃，将她和瑞儿相依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焦黑的断壁上，扭曲而脆弱。阴影中的帝王，如同欣赏一幕戏剧的终章，静静地注视着她们走入那片由他亲手划定的牢笼。
深宫暗夜，星火未熄，却己被纳入帝王掌中。前路，是更深的囚笼，还是绝境中的一丝转机？只有掌心那只温凉的小手，和左臂那碎裂的冰冷，无声地诉说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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