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坪外的鸡鸣刺破晨雾时,血藤上那片新叶突然泛起暖光。
藤心凝实的人影睫毛颤得更急,原本虚淡的轮廓像被蘸了晨露的笔重新勾过,连蓝布衫的纹路都清晰起来——是凌方的眉眼,是他总爱抿着的唇角,是被山风吹乱的额发。
蒙秀的指尖还抵着叶上的温度,忽然掌心一烫。
怀里的奇石震了震,裂纹闭合处的新字"愿己承,灯未灭"正泛着微光。
她听见耳畔有极轻的气音,像春蚕食叶,又像有人隔着层薄纱唤她的名字:"阿秀。"
血藤的银光突然缩成细流,钻进蒙秀后颈的银坠里。
那是她总说"阿方送的定情物"的听心玉珏,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
凌方的意识顺着银流漫开,眼前骤然清晰——他看见自己正以旁观者的视角,透过蒙秀的眼睛看世界。
晒坪上的野菊还沾着露水,更鼓叔的铜鼓斜倚在青石板边,鼓槌滚到了蒙秀脚边,槌头的浅痕里还凝着她刚才握过的汗渍。
"阿方?"蒙秀突然转头,眼底的银纹像被风揉碎的星子,"你醒了?"
凌方想应,喉间却像塞着团棉花。
他这才惊觉自己的神识浮在半空,往下看时,只看见血藤深处有团暗金的光茧,那是他被地脉封印的本体。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宿主肉身受周天锁灵阵余韵影响,当前仅可通过绑定者蒙秀的五感视物听声。
剩余自由行动时间:一炷香。】
"你说要找灯。"蒙秀蹲下身拾起鼓槌,指尖擦过他蓝布衫的虚影,"那我们就去找。"她转身走向晒坪角落的地缝,那里的银雾正翻涌成门,"更鼓叔说幽径通着仙谷腹地,灯守书童的残念该在里头。"
凌方的神识跟着她钻进银雾。
岩壁上的青苔状符文随着他们的脚步次第亮起,像活物在呼吸。
他盯着那些泛着幽蓝的纹路,忽然想起母亲留下的《桂西地志》里夹着的残页——"青崖仙谷有灵纹,非石非苔,乃执念所化"。
心头一紧,正要提醒蒙秀,却见她的脚步忽然顿住。
岩壁符文的光突然暴涨,像无数条细蛇钻进蒙秀耳中。
她的银瞳渐渐涣散,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阵眼碎了,我护不住了......血藤枯了,山魅要冲出来了......我回不去了......"
"阿秀!"凌方急唤,识海却像被针扎了个洞,痛得他几乎要散。
他看见蒙秀的脚正缓缓跨过崖边的朽木栏杆,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幽潭,潭水泛着腥气的黑。
听心玉珏突然发烫,玉身浮现出细密的血纹——那是系统提示的"记忆噬灵"标记,如烟如雾的灰气正从蒙秀耳后钻进去,啃噬着她的神识。
"听心玉珏,镇!"凌方咬着牙催动脑海深处的奇石残力。
那方他从地缝里捡来的灵田核心突然爆出金芒,在蒙秀额前凝成一道灵光屏障。
他又想起昨夜小满领唱的《承愿谣》,试着将旋律顺着玉珏注入她识海:"烧了名字的人,光认得他;替他守愿的人,光等着他——"
蒙秀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捂住耳朵踉跄后退,额角渗出冷汗,却终于找回了焦距:"阿方?
我刚才......"
"是记忆噬灵,专啃守护者的执念。"凌方的神识几乎要散成星子,"这幽径每走一步,你的识海都要受一次啃噬。
得想办法......"他突然想起灵田里的涤心兰,那是母亲留下的古方,能护神安魂。
蒙秀看着他虚化的手探进自己怀里——那是他总挂在腰间的药囊,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轻晃。
凌方取出涤心兰、忘忧草、引魂藤三味灵植,指尖凝出一滴金红的心头血(系统提示:消耗当前灵蕴值30%,剩余45%)。
三种草叶在血滴里化成绿雾,他又对着蒙秀的掌心一吹,绿雾凝成米粒大的香丸。
"含在舌下。"凌方的声音发颤,"这是涤魂香丸,能替你挡些幻音。"
蒙秀依言含下,耳中轰鸣的哀鸣果然弱了几分。
她抬头看他,银瞳里映着他虚化的眉眼:"不是你不该记,是有人想让你只记住痛。"凌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继续走。"
幽径越走越深,岩壁上的符文渐渐变成了血色。
转过三道弯,前路突然断在一座悬空石桥前。
桥下是望不见底的黑暗,风里却裹着无数哭泣——有小娃喊"阿娘抱",有老妇哭"我儿的信还没捎到",有个沙哑的声音反复念"战友,等等我"。
蒙秀的脚步顿在桥头,指尖掐进掌心:"阿方,这些......"
"是回音迷廊。"凌方的神识突然一震——听心玉珏自动播放起更鼓叔昨夜的鼓声,"咚、咚、咚",每一下都稳得像地脉跳动。
他想起晒坪上村民举着的野菊,想起阿兰姐烧信时说"这信,就托守灯的人捎吧",想起老覃蹲在鼓边说"十年了,头回睡得着"。
"等等。"凌方虚化的手按在桥栏上,桥身的木刺扎得他识海生疼,"这些哭声,是探谷者最痛的执念。
迷廊要困的,是不肯放下执念的人。"他翻出药囊里七枚布包——那是村民焚信后他悄悄收的灰烬,"阿兰姐的信灰,老覃的信灰,小满的,更鼓叔的......"
七枚布包被他一一放在桥头。
凌方深吸口气,声音混着玉珏里的鼓声:"阿兰姐说,谢谢你守着她的信;老覃说,那晚的鼓声,是他十年来第一次睡着;小满说,野菊香里听见阿秀的山谣,比她阿婆唱的还亲......"
话音未落,七团灰烬突然自燃。
幽蓝的火苗里,七盏草药灯缓缓浮起——灯芯是阿兰姐种的野菊,灯油是老覃家酿的山葡萄酒,灯身刻着小满绣的壮锦纹样。
风中的哭声渐渐变了,变成低低的"谢谢",变成"原来有人记得",变成"我走得安心了"。
石桥的朽木突然发出"咔"的轻响,断裂处渗出银光。
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桥底浮起:衣袍朽成碎片,手里捧着盏残灯,灯芯只剩半截,眼中泪光闪动:"没人......没人记得我抄了三百卷阵图,只为师尊能多睡一觉。"
"可我记得了。"凌方望着他,"你是玄尘子座下的书童小砚,对吧?"
身影猛地一颤,残灯的光突然亮了三分:"佛龛之后......铁匣封着《锁灵遗录》......快去,灯快灭了。"话音未落,他就像被风吹散的灰,连最后一点光都融进了草药灯里。
石桥轰然稳固。
蒙秀牵着凌方虚化的手踏上去,桥板下的黑暗里,七盏草药灯正托着他们的脚步。
转过桥尾,密道的石门缓缓开启,门后是漫起的白雾。
雾里隐约可见飞檐的轮廓,檐角挂着盏残灯,灯油将尽,灯芯在风里晃啊晃,像在等谁来添把油。
蒙秀的指尖抚过石门上的刻痕——是些歪歪扭扭的小字,像极了小砚魂说的"抄阵图时偷练的字"。
凌方的神识贴着她的掌心,忽然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混着点药草的苦。
"阿方。"蒙秀转头看他,银瞳里映着雾中影影绰绰的庵门,"你说,那灯......还亮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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