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意将最后一笔颜料落在画布上时,窗外的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她后退半步,看着画中被暮色浸染的玉兰树,枝桠间悬着的雨滴像未干的泪痕,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管家送来的晚宴礼服挂在画室角落,宝蓝色的丝绒裙摆垂落在地,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沈知珩总是这样,用最华丽的衣饰将她武装起来,再亲手将她推入那些需要强颜欢笑的场合,仿佛只有看着她在人群中如履薄冰,才能平息他心底那点扭曲的报复欲。
她伸手抚过礼服领口的水钻,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沈知珩口袋里那枚戒指的温度。那时他的掌心总是热的,牵着她穿过冬夜的寒风,会把她的手整个裹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画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沈知珩站在门口,西装外套的肩头还沾着雨珠。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首首地射向苏晚意,让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画笔。
“看来你很清闲。”他的声音比窗外的雨丝还要冷,“白若溪说你用水管浇她,有这回事?”
苏晚意这才想起清晨那场刻意的“意外”,白若溪湿了半边的裙摆和泫然欲泣的表情,原来早就在等着这样添油加醋的时刻。她放下画笔,指尖在颜料盒边缘蹭出一点灰蓝:“她站在花池边挡路,我只是挪了下水枪。”
“挡路?”沈知珩往前走了两步,昂贵的皮鞋踩在散落的画纸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我看你是容不下她,故意找借口欺负人。”
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对峙氛围。苏晚意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觉得好笑——这个男人,永远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就像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只看到她蜷缩在陆泽言怀里,却看不到她藏在丝绸睡裙下被掐出的淤青。
“沈总带谁来别墅,是你的自由。”她弯腰捡起被踩皱的画纸,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只要履行协议,其他的事,不在乎。”
“不在乎?”沈知珩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的指尖带着雨夜里的寒气,烫得她皮肤发疼,“苏晚意,你当年对陆泽言也是这么说的吗?说你不在乎我,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下颌的剧痛让苏晚意眼前发黑,她挣扎着想躲开,却被他捏得更紧。那些被强行压抑的记忆突然冲破堤坝——陆泽言把父亲的病危通知书摔在她面前的声音,沈知珩在雨里站到天亮的背影,还有日记本被撕碎时,纸屑飘落在她手背上的触感。
“放开我。”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眶却死死憋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沈知珩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心里那点被“不在乎”点燃的怒火突然窜得更高。他就是恨她这副样子,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他的愤怒、他的痛苦,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
他猛地松开手,苏晚意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腰撞在画架上,发出一声闷响。画架上的玉兰树画作晃了晃,一滴未干的颜料恰好落在她的手背,像一滴凝固的血。
“别以为签了协议就能安安稳稳当你的沈太太。”沈知珩整理着自己被弄皱的领带,语气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人,“白若溪是沈氏的重要合作方,你要是再敢对她不敬,我不介意让你父亲的病房,换个更‘清净’的地方。”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苏晚意最柔软的地方。她猛地抬头看他,眼里的平静终于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汹涌的恨意:“沈知珩,你真卑鄙。”
“彼此彼此。”他冷笑一声,转身往门口走,“晚上七点的晚宴,迟到一分钟,后果自负。”
画室的门被甩上的瞬间,苏晚意再也支撑不住,顺着画架滑坐在地。手背的颜料蹭到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终于忍不住,将脸埋在膝盖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习惯了他用父亲来要挟她,可心脏被撕开的疼,还是和三年前那个雨夜一模一样。原来有些伤口,不管过多久,只要轻轻一碰,就会鲜血淋漓。
晚宴设在城中最顶级的旋转餐厅,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像打翻了的珠宝盒。苏晚意穿着那件宝蓝色丝绒礼服,安静地坐在沈知珩身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高脚杯的杯壁。
席间不断有人过来敬酒,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带着探究和暧昧。沈知珩总是笑着应酬,偶尔会侧过头对她低语,语气亲昵得仿佛他们真是恩爱夫妻,可只有苏晚意知道,他落在她腰间的手,力道有多紧。
“沈总真是好福气,沈太太不仅漂亮,气质也好。”一个秃顶的富商举着酒杯,眼神在苏晚意身上黏腻地打转。
沈知珩笑着举杯,手臂却不动声色地将苏晚意往怀里带了带,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那是自然,我太太可是当年的校花。”
苏晚意配合地扬起嘴角,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讨厌这样的场合,讨厌这些虚伪的笑脸,更讨厌沈知珩用这种方式宣示所有权,仿佛她是一件可以随意展示的物品。
酒过三巡,沈知珩被几个生意伙伴拉去旁边谈话,苏晚意借口去洗手间,想透口气。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只剩下她自己的高跟鞋声,空旷得有些吓人。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晚意。”
苏晚意转身,看到陆泽言站在走廊尽头,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他瘦了些,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却依旧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她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却被他快步拦住:“别急着走,我们好久没见了。”
“陆先生有什么事吗?”苏晚意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语气疏离得像陌生人。
陆泽言看着她,突然笑了笑:“你还是这么怕我。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你父亲的后续治疗方案,我己经让人安排好了。”
“不需要。”苏晚意想也没想就拒绝,“沈知珩会处理。”
“沈知珩?”陆泽言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他是在报复你吧?用一场协议婚姻,把你困在身边,这样的男人,你也信?”
苏晚意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依旧平静:“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陆先生无关。”
“怎么会无关?”陆泽言向前一步,压低声音,“当年如果不是我……”
“够了!”苏晚意打断他,声音有些发颤,“陆泽言,我们早就两清了,你别再来打扰我。”
她绕过他,快步走向洗手间,却没看到陆泽言看着她背影时,眼底闪过的复杂情绪。也没看到,走廊拐角处,沈知珩正站在那里,将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沈知珩手里的酒杯不知何时己经空了,他捏着杯脚的手指泛白,指节因为用力而突出。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戒不掉的蚀骨》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刚才苏晚意说“沈知珩会处理”时,他心里竟然闪过一丝莫名的期待,可看到她和陆泽言站在一起的画面,那点期待瞬间就被翻涌的怒火吞噬了。
他就知道,她根本忘不了陆泽言。刚才在饭桌上的温顺,不过是演给他看的戏码。
苏晚意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沈知珩站在走廊里,脸色阴沉得可怕。她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解释,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看来我还是太纵容你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才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旧情人叙旧。”
“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晚意挣扎着,礼服的肩带被扯得滑落下来,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肩膀。
“不是哪样?”沈知珩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扫过她的肌肤,“是你迫不及待想回到他身边,还是觉得我沈知珩就是个傻子,可以任由你们耍得团团转?”
周围己经有路过的宾客停下脚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苏晚意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沈知珩,你放开我!这里是公共场合!”
“公共场合?”他冷笑一声,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她拽向电梯,“那就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苏晚意是怎么一边当我的沈太太,一边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的!”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目光,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沈知珩粗重的呼吸和苏晚意压抑的哭声。他将她按在冰冷的电梯壁上,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的怒火却烧得更旺。
他恨她的眼泪,恨她这副委屈的样子,更恨自己明明在生气,却还是会因为她的眼泪而心慌。
电梯到达一楼,沈知珩拖着苏晚意走出餐厅,将她塞进车里。司机吓得大气不敢出,识趣地降下了前后排之间的隔断。
车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霓虹偶尔闪过,照亮沈知珩紧绷的侧脸。苏晚意蜷缩在后座角落,肩膀微微颤抖,眼泪无声地滑落,打湿了丝绒裙摆。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承受多少,也不知道这场以报复为名的婚姻,究竟要将她拖入怎样的深渊。她只知道,心脏的位置,疼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沈知珩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伤人的嘲讽:“怎么?被陆泽言看到你这副样子,他会心疼吗?”
苏晚意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沈知珩,你就这么希望我过得不好吗?”
他被这句话问得一愣,随即别过脸,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城市的灯火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他眼底深藏的挣扎。
是啊,他希望她过得不好,希望她后悔当年的背叛,希望她像他一样,在痛苦里煎熬。可真的看到她这副样子,他却只觉得……难受。
车子驶进别墅大门,沈知珩率先下车,粗暴地拉开后座车门,将苏晚意拽了出来。她踉跄着差点摔倒,高跟鞋的鞋跟在石板路上崴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沈总,太太她……”管家想上前扶她,被沈知珩冷冷地瞪了回去。
“滚进去。”沈知珩指着别墅大门,语气里的怒火丝毫未减。
苏晚意咬着牙,忍着脚踝的疼痛,一步步往屋里走。每走一步,脚踝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在提醒她这场婚姻的代价。
沈知珩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他明明是想惩罚她,想让她知道疼,可看到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心里却像被针扎一样。
他终究还是跟了上去,在她快要走到楼梯口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苏晚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熟悉的雪松香气包裹着她,带着他身上的寒气和淡淡的酒气,让她一时忘了挣扎。
“你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沈知珩没说话,抱着她大步走上楼梯,将她扔在卧室的大床上。柔软的床垫接住了她,却没能缓冲掉他动作里的粗暴。
他俯身压在她身上,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呼吸滚烫地落在她的脸上。他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吓人,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苏晚意,你记住。”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只要协议还在一天,你就休想离开我,更别想去找陆泽言。”
苏晚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闻到他呼吸里的酒气,突然觉得一阵绝望。她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轻得像叹息:“沈知珩,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看着她苍白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心里的怒火不知怎么就熄灭了,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疼。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带着惩罚的力道,却在触到她颤抖的唇瓣时,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动作。
这个吻带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恨意,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眷恋。
苏晚意挣扎着,却被他抱得更紧。他的吻越来越深,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颤抖,能感觉到他隐藏在怒火下的脆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疼又乱。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珩才缓缓抬起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粗重。他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声音沙哑:“别再惹我生气了,晚意。”
这声久违的“晚意”,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苏晚意心里尘封的闸门。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她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却感觉到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脸颊的泪水。他的指尖带着薄茧,动作却异常温柔,和他平日里的粗暴判若两人。
“沈知珩……”她哽咽着,想说什么,却被他再次吻住。
这个吻不再带着惩罚的意味,而是充满了压抑的渴望和绝望的温柔。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一首悲伤的情歌。
卧室里的灯光昏黄而暧昧,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像两只在黑暗中互相取暖的刺猬,明明害怕被对方刺伤,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沈知珩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知道这只会让彼此更痛苦,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三年来的思念和恨意交织在一起,让他早己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报复她,还是想……重新拥有她。
苏晚意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滑落。她知道这是错的,知道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误会和伤害,可在这一刻,她却不想推开他。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太想念过去的温暖了,她只想暂时沉溺在这虚假的温柔里,哪怕只有一瞬间。
雨还在下,夜还很长。这场以报复为名的纠缠,似乎才刚刚开始。而他们都不知道,这场爱恨交织的漩涡,最终会将他们带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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