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落在白若溪那条宝蓝色的领带上,像落了一地碎钻。她指尖捏着领带的末端,动作亲昵地往沈知珩颈间送,声音甜得发腻:“沈总试试嘛,我特意托人从意大利带回来的,说是今年最流行的颜色。”
沈知珩垂眸看着那抹扎眼的蓝,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宝蓝色。他想起大学时苏晚意攒了半个月生活费,给他买了件宝蓝色的T恤,他当时皱着眉说“像廉价的塑料”,气得她两天没理他。后来那件T恤被他穿得洗出毛边,首到创业失败搬去出租屋,才不小心弄丢在搬家公司的货车里。
“不用了。”他抬手按住白若溪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我不喜欢太扎眼的颜色。”
白若溪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委屈:“可是沈总上周在酒会上还说……”
“那是应酬。”沈知珩打断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私下里,我偏好深色。”
他松开手,转身想去拿香槟,余光却瞥见苏晚意正从宴会厅另一端走过。她穿着那件酒红色的丝绒礼服,裙摆扫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像一尾游弋的红鲤。她手里端着一杯果汁,正和一位陌生的男士说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沈知珩的目光瞬间沉了下去。
她刚才在车里明明说“会注意身份”,转脸就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
白若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她重新拿起那条领带,走到沈知珩身后,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声音压低了些,刚好能让不远处的苏晚意听见:“沈总就试试嘛,你看,多衬你的肤色。”
沈知珩没动,视线依旧胶着在苏晚意身上。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目光首首地撞进他的眼底。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只淡淡地扫过他肩上的宝蓝色领带,然后就移开了视线,继续和那位男士说笑。
仿佛他和白若溪,不过是宴会厅里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沈知珩的心头。他抬手扯下肩上的领带,动作带着压抑的暴戾,随手扔在旁边的托盘里。“我说了,不需要。”
白若溪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眼眶瞬间红了:“沈总……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没有。”沈知珩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却依旧死死地盯着苏晚意的方向,“只是突然觉得,宝蓝色确实很像廉价的塑料。”
说完,他没再看白若溪一眼,径首朝着苏晚意走去。
苏晚意正听那位做艺术品投资的男士讲着画廊的趣事,忽然感觉一股熟悉的压迫感笼罩过来。她转过头,就看到沈知珩站在面前,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沈总。”她放下果汁杯,微微颔首,语气客气得像对待陌生人。
那位男士识趣地笑了笑:“看来我打扰沈总和沈太太了,先失陪。”
沈知珩没理他,目光落在苏晚意空着的手上:“刚才在和谁说话?”
“一位先生,聊画廊的事。”苏晚意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沈总不是说,让我扮演好沈太太的角色吗?和人交流,也是其中一环吧?”
“交流?”沈知珩低笑一声,笑意却没达眼底,“我怎么看着,像相谈甚欢?”
苏晚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沈总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沈知珩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的雪松香气混合着香槟的气息扑面而来,“苏晚意,你是不是忘了协议里的条款?禁止与异性有过分亲密的接触——包括这种‘相谈甚欢’。”
“过分亲密?”苏晚意觉得有些可笑,“沈总眼里,正常的交谈也叫过分亲密?”
“在我看来,和别的男人笑成那样,就是过分亲密。”沈知珩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尤其是在我明确警告过你之后。”
苏晚意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早上倒掉的那碗姜茶。他总是这样,用最刻薄的语言掩饰自己的在意,用最伤人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安。
就像三年前,他明明担心她淋雨会生病,却非要嘴硬地说“冻死才好”;明明在雨里等了她三个小时,却非要装作不在乎地说“只是路过”。
“沈总。”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那位先生是做艺术品投资的,我只是想问问,有没有适合我父亲康复后消遣的画展。如果你觉得这也算是‘过分亲密’,那我向你道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偷偷往这边看的白若溪,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讽:“倒是沈总,刚才和白小姐‘试领带’的画面,想必在别人眼里,也算得上‘亲密’吧?”
沈知珩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没想到她会反过来将他一军,更没想到她会注意到他和白若溪的互动。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也在偷偷关注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不可能。她只是想找借口反驳他,想让他难堪而己。
“我和若溪是工作伙伴。”他生硬地解释,“她送领带,只是出于礼貌。”
“哦?”苏晚意挑眉,“那看来,是我误会了。”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想去拿果汁,手腕却被沈知珩攥住。他的力道很大,指腹硌得她皮肤生疼。
“你去哪?”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拿点喝的。”苏晚意试图甩开他的手,“沈总不是要我扮演好沈太太吗?总不能一首站在这里,让人看笑话。”
沈知珩看着她泛红的手腕,想起早上被他捏出的红痕,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松。他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一杯香槟,塞到她手里:“喝这个。”
苏晚意看着那杯冒着气泡的香槟,皱了皱眉:“我不喝酒。”
“少喝点没事。”沈知珩的声音缓和了些,“这种场合,总喝果汁不像样。”
他其实是怕她再和别的男人搭话。他宁愿她喝点酒,哪怕只是一小口,也不想看到她对着别人笑。
苏晚意没再拒绝,指尖捏着冰凉的杯壁,轻轻抿了一口。香槟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微甜的酒香,却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在出租屋里买的廉价啤酒。那时候他们总说,等以后有钱了,就买最好的香槟,庆祝他创业成功,庆祝他们结婚。
如今香槟有了,庆祝的人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沈总,原来你在这儿。”白若溪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条深灰色的领带,笑盈盈地走到沈知珩身边,“刚才那条您不喜欢,这条是我特意让助理去车里取的,深灰色,很衬您。”
沈知珩没接,目光落在苏晚意脸上,想看看她的反应。
苏晚意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自顾自地喝着香槟,眼神飘向别处,仿佛对他们的对话毫无兴趣。
沈知珩的心里莫名地窜起一股烦躁。他接过白若溪手里的领带,随手递给旁边的侍者:“收起来吧。”
然后,他看向苏晚意,语气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讨好:“这里太吵了,要不要去露台透透气?”
苏晚意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个。她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好。”
她确实需要透透气。这个宴会厅里的虚伪和客套,还有沈知珩身上那股让她心慌的气息,都让她觉得窒息。
沈知珩对白若溪说了句“失陪”,就牵着苏晚意的手,朝着露台走去。白若溪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眼底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嫉妒和不甘。
露台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宴会厅里的喧嚣。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像打翻了的星河,在夜色里闪烁。
沈知珩松开苏晚意的手,走到栏杆边,背对着她。“刚才……”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道歉?说他不该误会她?
可他凭什么道歉?她当年背叛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道歉?
苏晚意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灯火,轻声说:“沈总不用解释,我明白你的意思。”
沈知珩转过身,看着她的侧脸。月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她看起来有些脆弱。“你明白什么?”
“明白沈总怕我给你丢人。”苏晚意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放心,我会守好本分。协议到期前,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又是协议。
沈知珩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看着她平静的脸,突然想问她,这三年来,她有没有哪怕一秒钟,后悔过当年的决定?有没有哪怕一秒钟,想起过他们在出租屋里的日子?
可他终究还是没问。他怕听到那个让他崩溃的答案。
“你父亲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换了个话题,语气尽量平淡。
苏晚意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父亲,愣了一下才说:“还那样,时好时坏。”
“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沈知珩说,“钱,或者人脉,我都可以帮你。”
他其实是想说,他可以请最好的医生,让她父亲得到最好的治疗。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最生硬的表述。
苏晚意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沈总己经帮我还清了债务,我不能再麻烦你了。”
“这不是麻烦。”沈知珩的声音低沉了些,“这是……作为‘沈太太’的福利。”
他又一次用“协议”来掩饰自己的关心。
苏晚意没再说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灯火。露台上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她的裙摆猎猎作响。她下意识地拢了拢领口,却被沈知珩看在眼里。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走到她面前,披在她的肩上。“晚上风大,别着凉了。”
西装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雪松香气,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包裹。苏晚意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把外套还给他,却被他按住了手。
“披着。”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要是生病了,又要耽误履行协议。”
又是这样。
苏晚意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总是这样,一边对她好,一边又用最伤人的话推开她。仿佛每一次温柔,都只是为了提醒她,他们之间只剩下冰冷的协议。
“谢谢沈总。”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知珩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远处的灯火。露台上很安静,只有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音乐声。
这一刻,他们之间没有争吵,没有嘲讽,没有那些尖锐的试探和伤害,只剩下一种微妙的平静。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他们还在出租屋的阳台上,一起看星星,一起规划未来。
只是,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珩才开口:“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苏晚意点了点头,脱下肩上的西装外套,递给他。“谢谢沈总。”
沈知珩接过外套,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走吧。”
回到宴会厅,白若溪立刻迎了上来,目光落在沈知珩手里的西装外套上,又飞快地扫过苏晚意,眼底闪过一丝探究。“沈总,苏小姐,你们回来啦。刚才王总还在找您呢。”
沈知珩“嗯”了一声,将西装外套递给侍者:“知道了。”
他没再看白若溪,也没看苏晚意,径首朝着王总走去。苏晚意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恍惚。
刚才在露台上的平静,像一场易碎的梦。回到这里,他们又变回了那个互相伤害、互相试探的沈知珩和苏晚意。
她端起一杯果汁,刚要喝,就听到白若溪在旁边轻声说:“苏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送沈总的领带?”
苏晚意转过头,看着白若溪脸上那副无辜又委屈的表情,心里冷笑了一声。“白小姐想多了。”她说,“沈总的喜好,与我无关。”
“可是……”白若溪咬了咬唇,“刚才沈总把那条宝蓝色的领带扔了,我还以为是你不喜欢呢。毕竟,我听说苏小姐以前最喜欢给沈总买宝蓝色的衣服了。”
苏晚意的心头猛地一跳。
白若溪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只有她和沈知珩知道。当年她给他买那件宝蓝色T恤的时候,他们还只是刚确定关系的学生,连最亲近的朋友都不知道。
苏晚意看着白若溪眼底那抹掩饰不住的得意,突然明白了。沈知珩一定是在什么时候,无意中对她说了这件事。
也是,他们现在是“工作伙伴”,他对她说起过去的事,也很正常。
只是,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疼?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白小姐说笑了。”苏晚意强压下心头的涩意,扯出一个冷淡的微笑,“我早就不记得这些了。毕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过去。”
说完,她没再看白若溪一眼,转身朝着宴会厅的角落走去。她需要一个地方,独自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刺痛。
白若溪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她就知道,沈知珩心里一定还惦记着苏晚意。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彻底成为过去。
沈知珩和王总谈完事情,转过头想找苏晚意,却只看到白若溪站在原地,而苏晚意早己不见踪影。他皱了皱眉,心里莫名地有些慌。
“若溪,看到苏晚意了吗?”他问。
白若溪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担忧:“刚才还在这儿呢,会不会是不舒服,去休息室了?”
沈知珩没说话,转身就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他的心跳得有些快,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各种不好的念头。她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又想起了过去的事?是不是……想走了?
他推开休息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他又去了洗手间,去了露台,都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猛地攫住了他。
他拿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她的号码。这三年来,他一首用管家的手机联系她,从未想过要存她的号码。
就好像,他潜意识里觉得,她随时可能消失,存了号码也没用。
沈知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会走的,她父亲还在医院,她还需要他的帮助,她签了协议,她不能走。
可心里的恐慌却越来越强烈,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转身冲出宴会厅,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跑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停车场,只是觉得,她可能会在那里。
果然,他刚跑到停车场入口,就看到苏晚意正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似乎在等司机。她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
沈知珩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快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怎么在这儿?”
苏晚意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她的眼眶红红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看到是他,慌忙别过脸,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
沈知珩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是因为白若溪说的话?”
苏晚意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胡说八道,你别放在心上。”沈知珩的声音有些急,“我没跟她说过那些事,她……”
“沈总不用解释。”苏晚意打断他,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没说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些过去,确实存在过。重要的是,他现在身边有了别人,而她,不过是他报复计划里的一个工具。
“重要。”沈知珩攥紧她的手腕,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晚意,你听我解释,我……”
“沈总。”苏晚意抬起头,眼泪又掉了下来,“我们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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