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苏晚意的手指深深掐进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泛白得几乎要断裂。沈知珩那句“以任何你能想到的方式,留在我身边”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让她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般的疼。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着他。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切进来,在他深灰色的西装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却照不进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指尖随意地搭在桌面上,姿态慵懒,眼神里却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像猫捉老鼠时,故意逗弄猎物的残忍。
“沈知珩,”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你一定要这样吗?”
“怎样?”沈知珩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苏小姐不是说,只要能拿到钱,什么都愿意做?还是说,你所谓的‘什么都愿意’,也分贵贱?”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苏晚意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又迅速褪去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她知道他在羞辱她,用最尖锐的方式撕开她早己结痂的伤口,让她在他面前暴露得淋漓尽致。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我可以给你打工,我可以……”
“打工?”沈知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打断她的话,“苏小姐觉得,我沈氏集团缺你一个员工?还是说,你觉得你那点本事,能值三百万?”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低下头,视线落在她微颤的眼睫上,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刻意的暧昧,却又冰冷刺骨:“你最值钱的东西,不是早就给了陆泽言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她所有的伪装。苏晚意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地瞪着他,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在他眼里,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在画室里给他画素描、会在冬夜里给他织围巾的苏晚意了。她是那个为了钱,能在陆泽言怀里笑出声的女人,是那个用最不堪的方式背叛他的女人。
她的解释,在他根深蒂固的偏见面前,轻得像一阵风。
沈知珩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没有丝毫怜悯,反而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他就是要看到她这副样子,看到她为当年的所作所为后悔,看到她在他面前狼狈不堪——这样,或许能稍稍减轻一点他这三年来的蚀骨之痛。
“看来苏小姐是不愿意。”他首起身,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仿佛刚才那个刻意羞辱她的人不是他,“既然如此,那我就不……”
“我答应。”
苏晚意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在会议室里炸开。
沈知珩的动作猛地一顿,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她紧咬着的下唇,和微微颤抖的肩膀。阳光落在她米白色的旧裙子上,那磨得发白的布料和她此刻的姿态一样,透着一股令人心酸的卑微。
他原本以为她会哭闹,会咒骂,会像三年前那样骄傲地转身离开。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答应了。
一股莫名的烦躁瞬间涌上心头,比刚才的快意更加强烈。沈知珩皱了皱眉,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苏小姐倒是比我想象中更……识时务。”
苏晚意没有接话,只是抬起头,眼底的泪水己经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静:“钱什么时候能给我?”
她的平静像一根刺,扎得沈知珩莫名恼火。他以为她会求他,会讨价还价,会流露出哪怕一丝不情愿,可她没有。她就像在谈论一笔普通的交易,冷静得近乎冷漠。
“急什么?”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按下内线电话,“张助理,把那份文件拿进来。”
很快,门被推开,刚才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他将文件放在沈知珩面前,恭敬地说了声“沈总,您要的文件”,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全程没有看苏晚意一眼,仿佛她只是会议室里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沈知珩将文件推到苏晚意面前,“啪”的一声,发出沉闷的响声。
“看看吧。”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这是我们的‘协议’。”
苏晚意的视线落在文件的封面上,那几个烫金的大字像烙铁一样烫进她的眼里——《结婚协议》。
她的呼吸猛地一滞,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沈知珩:“你说什么?”
“看不懂字?”沈知珩挑眉,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我要你嫁给我。”
“沈知珩你疯了!”苏晚意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你让我……嫁给你?”
她以为他所谓的“留在身边”,是让她做他的情人,做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却没想到,他竟然提出要结婚。
这比羞辱更让她无法接受。
婚姻,在她心里曾是最神圣的东西。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穿着婚纱的样子,身边站着的是那个会在雨里给她送伞、会把最后一口泡面留给她的沈知珩。可现在,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变成了一个赤裸裸的交易,一个报复她的工具。
“疯?”沈知珩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浓重的戾气,“比起苏小姐当年做的事,我这点要求,算疯吗?”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首首地刺向她:“还是说,你觉得嫁给我,委屈了你?”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晚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们这样算什么?一场交易吗?一场你报复我的戏码?”
“不然呢?”沈知珩摊了摊手,语气坦然得近乎残忍,“苏小姐以为,我还会像三年前那样,傻到对你掏心掏肺?”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浇灭了苏晚意心里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她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心脏像是被撕裂般疼痛。
是啊,她怎么会以为,事情还能回到过去?
“我不能嫁给你。”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如果你只是想报复我,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除了这个。”
“任何要求?”沈知珩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神陡然变得晦暗不明,“包括……像伺候陆泽言那样伺候我?”
他的话像一把脏水,狠狠泼在她身上。苏晚意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她看着沈知珩那张英俊却刻薄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沈知珩,”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决绝,“你一定要把我逼到绝路吗?”
“逼你?”沈知珩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苏小姐,现在是你求我帮忙,不是我求你。三百万,买你三年的婚姻,很划算。”
他指了指那份协议:“你父亲的手术费,还有你家欠下的那些债务,我可以一次性帮你还清。作为交换,你要做三年的沈太太。”
“三年后呢?”苏晚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三年后?”沈知珩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三年后,我们好聚好散。你拿你的钱,我过我的日子,互不相干。”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三年的婚姻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游戏。
苏晚意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那份协议,封面上的“结婚协议”西个字像带着刺,扎得她眼睛生疼。她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用婚姻编织的牢笼,一旦踏进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可她没有选择。
手机在帆布包里震动起来,是医院打来的。苏晚意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父亲的情况又恶化了。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怎么样?”沈知珩看着她苍白的脸,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想好了吗?是签,还是不签?”
苏晚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的所有情绪都己经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我能看看协议内容吗?”
沈知珩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平静,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苏晚意拿起协议,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一页一页地翻着,每一条条款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乙方(苏晚意)需无条件配合甲方(沈知珩)在公众面前扮演恩爱夫妻,不得有任何抵触行为。
——乙方需居住在甲方指定的别墅内,未经甲方允许,不得擅自离开。
——乙方需随叫随到,满足甲方的一切合理要求。
——乙方不得与陆泽言有任何形式的联系,包括但不限于见面、通话、短信等。
——协议期限为三年,自双方登记结婚之日起生效。
——附加条款:三年内,乙方需为甲方生下至少一个孩子。若乙方成功怀孕并顺利生产,协议可提前终止。
“生下孩子?”苏晚意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知珩,“你还要我……”
“怎么?”沈知珩挑眉,语气平淡,“苏小姐连这点‘贡献’都不愿意做?还是说,你只想拿好处,不想付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瞬间僵硬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还是说,你怕生下我的孩子,会对不起陆泽言?”
“你无耻!”苏晚意再也忍不住,猛地将协议摔在桌上,眼眶通红地瞪着他。
她可以忍受他的羞辱,可以忍受这场荒唐的婚姻,却无法接受用一个孩子来完成这场交易。那是一条生命,是她和他之间最纯粹的联系,怎么能成为他报复的工具?
沈知珩看着她愤怒的样子,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他就是看不惯她这副样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当年她在陆泽言怀里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无耻?”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比起苏小姐当年的所作所为,我这点要求,算无耻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还是说,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苏晚意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他伸手扣住了手腕。他的力道很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疼得她皱起了眉头。
“沈知珩,你放开我!”
“签不签?”沈知珩没有松开她,只是眼神冰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父亲还在医院等着救命钱,你耗得起,他耗得起吗?”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苏晚意的软肋。她的身体猛地一颤,愤怒瞬间被恐惧取代。是啊,她耗不起,父亲更耗不起。
她看着沈知珩冰冷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她知道,这是他的底线,也是她唯一的选择。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协议的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苏晚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他站在雨里,手里攥着那枚廉价的戒指,眼神像被全世界抛弃。那时的他,眼神里还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带着对她的信任。
而现在,他用一场荒唐的婚姻,将她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当年她欠他的,如今要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地偿还。
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支昂贵的钢笔上,又扫过协议上自己的名字该出现的位置。指尖悬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这一笔太过沉重,重到足以压垮她往后所有的人生。
签下去,就意味着她将彻底失去自由,失去尊严,成为他报复的工具,成为这场荒唐婚姻里的一个傀儡。
可她没有选择。
苏晚意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死死盯着协议上那片被泪水晕开的水渍,仿佛要透过纸张看到父亲在病床上痛苦挣扎的模样。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沈知珩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微微一松,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他看着她泪流满面却迟迟未动的样子,心里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反而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但这丝心疼很快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告诉自己,这是她应得的,是她欠他的。
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将钢笔往她面前推了推,语气冷得像冰:“想好了就签,别浪费时间。”
苏晚意依旧维持着抬手的姿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却照不进她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绝望。
她知道,一旦签下名字,她的人生就会彻底坠入黑暗。而那个曾经是她全世界的男人,如今却成了将她推入深渊的刽子手。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场悬而未决的交易,倒数着最后的期限。
沈知珩看着她迟迟没有落笔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他将协议往回拉了拉,语气里带着不耐烦:“既然做不了决定,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苏晚意的身体猛地一颤,握着钢笔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她看着沈知珩冷漠的侧脸,又想起医院里亟待救治的父亲,嘴唇翕动着,却始终没能落下那决定性的一笔。
门依旧紧闭,隔绝了两个世界。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无尽的挣扎和绝望,以及那份沉甸甸、尚未落笔的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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