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疗养院坐落在城郊的半山腰，西周被茂密的香樟树环绕，远远望去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林浅站在铁艺大门外，看着门楣上褪色的金字，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日记本碎片——那上面“红皇后=梦梦母亲”的字迹，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疼。
她花了整整三天才查到这里。沈墨把晚晴藏得很好，疗养院的登记信息里，她的名字被改成了“王兰”，病历上写着“器质性精神障碍，伴有暴力倾向”。林浅乔装成晚晴的远房侄女，拿着伪造的亲属证明，才勉强获得了探视资格。
“王兰的情况不太稳定，”穿着白大褂的护工领着林浅穿过铺满落叶的小径，声音压得很低，“平时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就重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随时叫我。”
林浅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疗养院的建筑是老式的红砖楼，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窗户上都装着细密的铁栏杆，像极了监狱的探视窗。几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林浅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记得晚晴刚嫁给父亲时，总是穿着得体的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时的她，看起来温柔而优雅，谁能想到，这个女人不仅用催眠术操控自己的女儿，还可能是潜伏多年的红皇后？
护工耸耸肩，没接话，领着她走进主楼三楼的重症监护区。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老人身上特有的腐朽气息。晚晴的病房在走廊尽头，门是虚掩着的，能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念叨声。
“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护工推开门，示意林浅进去。
林浅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病房。
病房很小，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一张单人床，一个掉漆的衣柜，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书桌。晚晴坐在书桌前，背对着门口，正对着一面模糊的镜子喃喃自语。她的头发花白而凌乱，枯瘦的手指抓着一把梳子，机械地梳着打结的头发，梳子齿上缠绕着不少灰白的发丝。
“蛇要蜕皮了……蛇要蜕皮了……”晚晴的声音沙哑而尖利，像指甲划过玻璃，“在闰年那天……在闰年那天……”
林浅的心脏猛地一跳。闰年那天——2024年2月29日，那个被监狱长、沈墨反复提及的日子，那个倒计时牌上不断减少的数字。晚晴为什么会反复说这句话？她知道些什么？
“阿姨。”林浅轻轻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
晚晴没有回头，依旧重复着那句话，梳头发的动作也没有停下。镜子里映出她的脸——松弛的皮肤像揉皱的纸，眼角的皱纹深如刀刻，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异样的光，像两簇鬼火。
林浅慢慢走近，注意到书桌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林梦小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林梦梳着羊角辫，穿着粉色的连衣裙，依偎在晚晴怀里，笑得一脸天真。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慈爱的母亲，会用催眠术扭曲女儿的心智？
“阿姨，我是林浅，来看您了。”林浅又喊了一声，语气加重了些。
晚晴梳头发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她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浅，嘴角慢慢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蛇……来了……”
林浅被她的样子吓得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衣柜，发出“哐当”一声响。衣柜顶上的一个铁皮盒掉了下来，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大多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几颗玻璃弹珠，一个断了腿的布娃娃，还有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林浅弯腰去捡照片，指尖触到相纸的瞬间，呼吸骤然停滞。
照片上是年轻的晚晴，穿着白色的医生制服，站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身边，两人的手臂上都戴着一个蛇形的徽章——与沈墨领带夹上的九头蛇标志一模一样！那个男人背对着镜头，只能看到他花白的头发和挺拔的背影，但林浅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蛇……蜕皮……”晚晴突然激动起来，抓起桌上的梳子就朝林浅扔过来，“你是蛇！你是来蜕皮的！”
梳子擦着林浅的耳边飞过，砸在墙上断成了两截。林浅捡起照片，紧紧攥在手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阿姨，你认识沈墨吗？”
晚晴的动作突然僵住了，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她呆呆地看着林浅，嘴唇哆嗦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沈墨！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扑到窗边，双手抓住铁栏杆，使劲摇晃着，嘴里不停地喊：“他不是人！他是魔鬼！他会蜕皮！他会变成别人的样子！”
林浅的心脏狂跳起来。蜕皮？变成别人的样子？这难道是指……易容？
“阿姨，你说清楚，沈墨怎么了？”林浅上前一步，追问。
晚晴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依旧疯狂地摇晃着铁栏杆，指甲在栏杆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十年前……他就想杀我……我装疯才活下来……他以为我不知道……他以为我真的疯了……”
静澜先生的故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十年前——正好是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的那一年。林浅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母亲的精神失常，会不会也和晚晴有关？会不会是晚晴为了自保，故意转移了沈墨的注意力？
“阿姨，”林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沈墨的照片，举到晚晴面前，“你看，是这个人吗？”
照片上的沈墨穿着定制西装，笑容温和，眼神却像淬了冰。这是林浅从财经杂志上翻拍下来的。
晚晴的目光落到照片上，突然停止了尖叫，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她死死盯着照片，瞳孔收缩成一个点，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是他……”过了许久，她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是他……但又不是他……”
“什么意思？”林浅追问，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晚晴突然转过头，死死抓住林浅的手腕，她的指甲又尖又长，几乎要嵌进林浅的肉里。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兴奋的光芒，凑近林浅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他不是沈墨……他是沈墨的父亲……沈正雄……他换了脸！”
轰——
林浅只觉得脑子里像炸响了一道惊雷，眼前阵阵发黑。
沈正雄？那个三十年前走私案的主犯，那个被认为早就死在东南亚的男人？他不仅活着，还整容成了自己儿子的样子，以沈墨的身份活在世上？
这太荒谬，太可怕了！难怪侦探发来的照片上，沈墨和白发老人的合影背面写着沈墨的出生日期是1978年，算下来今年己经46岁，可他看起来明明只有三十出头！难怪他的言行举止总给人一种违和感，既有年轻人的活力，又有老年人的沉稳！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浅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手腕被晚晴抓得生疼。
“蜕皮……”晚晴又开始重复这句话，眼神涣散下来，“蛇要蜕皮才能活下去……他老了……他需要新的身体……他需要完美的基因……”
完美的基因？林浅的心脏猛地一缩，想起了张律师说的基因实验，想起了苏婉清的基因变异，想起了自己被当作“实验品”的可能性。
“阿姨，你告诉我，完美的基因是什么意思？”林浅用力摇晃着晚晴的手臂，“沈正雄为什么要找完美的基因？”
晚晴的眼神突然又变得清明起来，她死死盯着林浅，像是第一次看清她的样子。她的目光在林浅的脸上停留了很久，最后落在她的眼睛上，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的眼睛……很像她……”晚晴喃喃自语，“很像苏婉清……”
苏婉清，她的生母。
林浅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晚晴突然加大了力气，将林浅拽得更近，她的嘴唇几乎贴在林浅的耳边，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诅咒的诡异腔调：“你也是实验品……你的基因……”
她的话还没说完，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护工冲了进来：“王兰！你干什么！”
晚晴像是被突然惊醒，猛地松开林浅，尖叫着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嘴里又开始念叨：“蛇要蜕皮了……在闰年那天……”
护工抱歉地看着林浅：“对不起，她又发作了。今天的探视就到这里吧。”
林浅站在原地，手腕上留下几道深深的红痕，晚晴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你也是实验品……你的基因……”
她看着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晚晴，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或许根本没疯。她的疯癫，她的胡言乱语，都是精心设计的伪装。她知道的太多，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等待一个能揭开真相的人。
而红皇后，那个父亲记事本里提到的、能托付性命的人，竟然就是这个用催眠术操控女儿、潜伏在沈正雄身边的女人。
林浅被护工“请”出了病房，走到走廊尽头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晚晴己经从被子里探出头，正透过窗户看着她，嘴角依旧挂着那个诡异的笑容。
林浅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沈正雄还活着，红皇后是晚晴，她自己可能也是基因实验的产物……一个又一个的真相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疗养院的，首到冰冷的秋风吹在脸上，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倒计时的提醒。
倒计时326天。
林浅看着屏幕上的数字，突然想起晚晴说的话：“蛇要蜕皮了，在闰年那天。”
2024年2月29日，沈正雄到底要做什么？他所谓的“蜕皮”，难道和她的基因有关？
林浅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无论真相多么可怕，她都必须查下去。为了父亲，为了母亲，为生母苏婉清，也为了她自己。
她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电动车，后视镜里，阳光疗养院的红砖楼在茂密的香樟树下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倒计时326天，老太太抓住林浅的手，指甲掐进肉里：“你也是实验品，你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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