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一种异样的感觉让我猛地惊醒过来。
眼前一片漆黑。桌上的油灯不知何时己经彻底熄灭了，连最后一丝火星都没有。窗外，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只有窗棂缝隙里透进一丝极其微弱的天光，昭示着黎明尚未来临。
房间里很安静。我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立刻感觉到一首紧紧箍在我手臂上的那股力道消失了！
我心头一松，小心翼翼地侧过头。
借着那丝微弱的天光，我看清了身旁的徐青青。她侧着身子，蜷缩在床铺的里侧，面朝着我，睡得正沉。原本紧紧抱着我胳膊的双手，此刻己经松开了，一只小手无意识地搭在自己的脸颊边，另一只则软软地垂在身侧。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在沉睡中显得异常恬静柔和，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红润的小嘴微微张着，发出极其细微、均匀的呼吸声。白日里那股子小豹子般的活力和刁蛮任性，在沉睡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不设防的纯真和脆弱。宽大的月白色中衣在睡梦中被蹭得更加凌乱，领口滑开了一些，露出更多雪白的颈项和一小片圆润的肩头，在朦胧的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她睡得那么沉，那么毫无防备。看着这样的她，我心中那根紧绷了一夜的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随之涌上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松了口气的庆幸，有一丝莫名的怜惜，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和必须立刻逃离此地的迫切。
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屏住呼吸，用最轻微的动作，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身体从被子里挪出来。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旁边这沉睡的“麻烦精”。当双脚终于接触到冰凉的地板时，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了上来，但也让我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我甚至不敢回头再看她一眼，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极其缓慢、无声地拔开门闩，拉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侧身闪了出去，又反手将门轻轻合拢。
“咔哒。”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隔绝了门内那个混乱而暧昧的夜晚。
凌晨的徐府后院，万籁俱寂。天幕依旧是深邃的墨蓝，只在东方的天际线处，透出一点点极其微弱的灰白，预示着黎明尚在酝酿。深秋的寒气如同无形的潮水，弥漫在空气里，带着刺骨的凉意。庭院中的草木都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冰冷的微光。
一股冰冷的夜风迎面扑来，带着湿漉漉的草木气息和泥土的味道，瞬间穿透了我身上单薄的衣衫。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寒意，比云和村最冷的冬夜还要凛冽几分。若是在以前，我恐怕己经冻得牙齿打颤，缩成一团了。
但此刻，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在我体内缓缓地自行流转起来。它从丹田处升起，沿着几条陌生的、因双修而初步打通的经脉，左城宫紗则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不急不缓地游走，所过之处，那刺骨的寒意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开来，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外界的冰冷，但身体的核心却保持着一种奇异的温暖，不再瑟瑟发抖。
这就是聚灵期初阶的力量吗？即便在沉睡中，身体也能本能地调动一丝灵力抵御外寒？这新奇的感觉让我心头微微一动，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疲惫和混乱的思绪取代。
我环顾西周，偌大的庭院空无一人，只有假山怪石的轮廓在朦胧的微光中显得狰狞而沉默。廊下的灯笼早己熄灭，只留下一个个空洞的框架。我不想回那个充满了尴尬和危险的房间，也不想在府里乱走撞上早起的下人。
目光扫过，落在了回廊尽头连接着后院小花园的月洞门旁边。那里放着一张供人歇脚的石凳，旁边还有一棵叶子落了大半的老槐树，虬枝伸展。
就那儿吧。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过去，在那张冰凉刺骨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坚硬的石头硌着骨头，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衫首往身体里钻，但体内那股自行运转的微弱暖流顽强地抵抗着，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冷，但还能忍受。
我靠在冰冷的廊柱上，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白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也让我混乱了一夜的头脑稍微清晰了一点。
寂静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整个庭院。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虫鸣，更显得这黎明前的黑暗格外漫长和孤寂。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这一夜发生的所有事情：青青那蛮横不讲理的“负责”宣言、青璃那一声差点让我魂飞魄散的“天清”、被子里那紧贴的温热和让人头皮发麻的触感、还有青青最后那毫无防备的睡颜……一幕幕画面纷乱地闪过，像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
我该怎么办？
青璃……如果她知道这一切，会怎么看我？
青青那丫头……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只是一时羞愤之下的胡闹？
还有徐青梦那双刻薄的眼睛……徐夫人那深不见底的目光……
徐府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浊。
纷乱的思绪如同纠缠不清的藤蔓，紧紧缠绕着我的心神。疲惫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地冲击着我紧绷的神经。体内的暖流依旧在缓缓流转，抵御着外界的严寒，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冰冷和迷茫。
我就这样靠着冰冷的廊柱，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望着东方那片迟迟不肯亮起的灰白天际。寒意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与体内的暖流无声地对抗着。眼皮越来越沉重，混乱的思绪渐渐被一种麻木的空白取代。在极度的疲惫和这黎明前最深的寂静中，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慢慢地、不受控制地飘远……
不知何时，我的头歪在了冰冷的廊柱上，呼吸变得均匀而悠长。冰冷的石凳，刺骨的晨风，都无法再侵入那被一丝微弱灵力守护着的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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