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如果只有一个人干，那叫秘密。
可如果几十口人一起干，那就不叫秘密了，那叫笑话。
楚家全族退出生产队，跑到后山去采那些没人要的“烂蘑菇”的事情，
就像一阵风，连一天都不到，就传遍了整个红旗生产大队。
这个消息，成了这个平静得有些乏味的村庄里，最劲爆、也最可笑的新闻。
田间地头，树荫底下，井台旁边，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社员，一边干着活，一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楚家的这桩奇闻。
“听说了吗？楚家那老太太，从棺材里坐起来以后，就跟中了邪一样，先是挖坟地的柳树，现在又逼着全家人去采牛肝菌！”
“可不是嘛！我今天早上从他们家门口过，亲眼看见的！
那牛肝菌都快在院子里堆成山了！
那玩意儿放不住，等不到明天就得烂，真不知道他们图个啥。”
“图啥？图饿死呗！放着好好的工分不挣，去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看他们楚家是真要完了！”
“活该！谁让他们家以前仗着人多，在村里横行霸道的。”
幸灾乐祸的，冷眼旁观的，摇头叹息的，各种各样的议论，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楚家都笼罩在里面。
楚家人在山上采菌子，自然也听不到这些风言风语。
可有些羞辱，是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下午，日头正毒的时候，楚家的死对头，邻村张家湾的人，来了。
来的人不多，七八个，都是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
带头的，是村里最臭名昭著的混子，张老西。
这张老西跟楚家是宿怨。
他爹当年就跟楚老二不对付，两家为了争水田，没少打过架。
现在楚家出了这么一档子“疯事”，他自然是最高兴的，特意带了一帮人，说是去山上打柴，实际上就是来看热闹、看笑话的。
他们没有上山，就站在山脚下那条分隔了两个村子的小河对岸。
那条河不宽，也就七八米，但足以让他们处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可以肆无忌惮地进行嘲讽。
“哎哟喂！快来看啊！这山上可真热闹啊！”
张老西扯着他那公鸭嗓子，第一个开了腔。
他双手拢在嘴边，做成一个喇叭状，朝着山上正在埋头苦干的楚家人大声喊道。
山上的楚家人听到动静，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里的活，首起腰，朝着山下望去。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楚家的各位大爷大娘啊！”张老西见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更加得意了，
“怎么着？地里的活太累，干不动了，跑来山上跟兔子抢食吃啦？”
他身后的几个混子，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西哥，你这话不对！人家楚家现在可不是普通人了！”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怪声怪气地接话道，
“我可听说了，人家楚家的老祖宗，那是从棺材里坐起来的神仙！
说不定，是显灵了，教他们怎么吃土能吃饱呢！”
这番话，恶毒至极，引得张家那帮人笑得更加猖狂，前仰后合。
山上的楚家人，脸色全都变了。
尤其是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个个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了这种指名道姓的羞辱。
他们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地爆了起来。
“西哥，你可别这么说人家。”
张老西假惺惺地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猥琐，
“咱们得尊敬人家！毕竟，以后说不定还得指望人家楚家赏口饭吃呢！”
他清了清嗓子，再次扯着嗓子，用一种阴阳怪气的、拉长了的调子喊道：
“楚家的各位——听好了啊！等你们饿得不行了，没力气了，可千万别忘了！
来我们张家湾的村口，我们保证，一人给你们一个破碗，让你们要饭要得也比别人体面！”
“哈哈哈哈——！”
这句充满极致羞辱的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捅进了每一个楚家年轻人的心里。
“他娘的！欺人太甚！作者“低配细狗”推荐阅读《重回七零：穿越成老祖宗杀疯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老子跟他们拼了！”
之前被楚建国砸了背篓的楚卫强，此刻也忘了偷懒，
他第一个红了眼，扔掉手里的镰刀，抄起旁边一根削尖了当拐杖用的木棍，就要往山下冲。
“对！干他娘的！”
其他的年轻人也被彻底激怒了，他们纷纷扔掉手里的工具，
有的拿起了砍柴的柴刀，有的举起了挑担子的扁担，一个个像被激怒的公牛，就要跟着楚卫强冲下山去，跟张家那帮人拼命。
眼看一场几十人的械斗，就要一触即发。
“都给我站住！”
一声雷鸣般的怒吼，从山坡上传来。
是楚建国。
他站在一块高高的岩石上，手里的柴刀“当啷”一声扔在地上，高大的身躯像一尊铁塔，死死地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大哥！你让开！这帮孙子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这还能忍？”楚卫强红着眼睛吼道。
“忍？”楚建国看着他，又看了看身后那些同样义愤填膺的兄弟们，
他脸上的肌肉紧绷着，但他想起了太奶奶的告诫，想起了自己“家卫长”的身份。
他知道，此刻，他不能乱。
他要是乱了，整个家族就真的乱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股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怒火。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河对岸那些还在得意地叫嚣、挑衅的张老西等人。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屈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看傻子一样的怜悯。
他缓缓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平静，清晰地传到了河对岸。
“我们楚家的事，就不劳你们张家费心了。”
河对岸的张老西等人，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厉害了。
他们以为，楚建国这是认怂了，不敢跟他们正面冲突。
楚建国没有理会他们的嘲笑，继续用他那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语调说道：
“有这闲工夫，站在这里晒着大太阳，替我们楚家操心。”
他顿了顿，看着张老西那张得意洋洋的脸，缓缓地摇了摇头。
“还是赶紧回去，看看自家的屋顶，牢不牢固吧。”
“免得到时候，下了雨，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些还处于愤怒中的族人，大声命令道：
“都给我回去干活！谁再敢多说一句废话，今天的晚饭就别吃了！”
河对岸，张老西等人被楚建国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愣。
下雨？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这小子说什么胡话呢？
他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但他们很快就把这归结为楚建国在嘴硬，在说胡话。
“怂了！怂了！楚家的都是孬种！”
“哈哈哈，不敢下来了吧！”
他们又叫骂了几句，见山上的人都不再理会他们，也觉得无趣，便更加得意地哄笑着，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冲突，就这么被楚建国强行压了下去。
可山上的气氛，却比刚才更加压抑了。
楚家的年轻人们虽然没有再闹事，可他们一个个都憋着一股巨大的、无处发泄的屈辱和怨气。
他们沉默地、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工具，仿佛要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这些无辜的牛肝菌上。
楚建国站在山坡上，看着这一切，心里沉甸甸的。
他知道，外人的羞辱，可以用拳头打回去。可家族内部的压力，却只能靠事实来证明。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
太阳，依旧明晃晃地挂在那里。
天空，依旧是晴的，蓝得像一块干净的玻璃，一丝云都没有。
他攥紧了拳头。
刚刚被他强行压下去的、家族内部的怀疑，在这一刻，又像野草一样，在他的心底，死灰复燃。
老祖宗的预言，到底，会不会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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