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曦瑶摊开掌心的罗盘，铜制的盘面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指针却在中心疯狂打转，尾端镶嵌的黑曜石不断闪烁着细碎的红光。
她纤细的指尖在盘面上轻轻点过，那些交错的刻度突然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像一条条游动的小蛇。
“这罗盘不太对劲。”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
“长白山的地脉磁场本就紊乱，现在又多了炼妖壶的灵力干扰，指针根本定不了位。”
“定不了位？那我们怎么找赤霄剑？”邢紫嫣凑过来，红裙的衣角扫过石桌，带起细小的尘埃。
她伸手想去碰罗盘，却被梦曦瑶轻轻按住手腕。
“别碰，这上面残留着邪祟的气息。”
梦曦瑶的指尖泛起淡青色的灵力，沿着罗盘边缘游走，那些金色纹路突然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轻鸣，“你看，连法器都在排斥这里的邪气。”
玄清道长一口饮尽葫芦里的醉流霞，酒液顺着花白的胡须滴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屈指在罗盘上空轻轻一弹，一道金光如流星般坠落在盘心，疯狂转动的指针顿时定在正北方向，黑曜石的红光也黯淡下去。
“赤霄剑的剑魂与炼妖壶同源，彼此间会产生感应。”
他拂尘一甩，将酒葫芦扔给林老，“往这个方向走，不出三日便能找到剑冢的入口。”
林老接住葫芦时顺势晃了晃，空荡的声响让他撇了撇嘴：“玄清老道，你倒是留口酒给我。”
他摸出腰间的火折子，慢悠悠地点燃旱烟。
“说起那剑冢，当年我跟你师父……咳咳，当年我路过长白山时，曾见过瘴气笼罩的峡谷，里面隐约有龙吟声，莫非就是那地方？”
玄清道长闻言猛地睁大眼睛，拂尘上的银丝都绷首了：“你见过剑冢？那为何不早说！”
“早说你也未必信啊。”林老吐出个烟圈，烟丝燃烧的噼啪声在安静的道观里格外清晰，“再说当年我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哪敢招惹那些上古禁制。”
他烟杆往鞋底敲了敲，烟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那峡谷入口处有块丈高的黑石，上面刻着‘赤霄’二字，字缝里还长着血红色的苔藓，触之如烙铁般滚烫。”
莫小龙的心跳突然加速，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炼妖壶的轮廓隔着粗布衣衫硌着掌心，传来微微的震颤。
“那剑冢里会不会有危险？”他想起昨晚山魈的利爪，指尖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
令狐岚岚突然笑出声，黑色纱袍下的肩膀轻轻颤动。
她走到莫小龙身边，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耳垂，带着戏谑的温度：“怕了？上次是谁拿着桃木剑就敢追着尸王砍的？”
“我那是……”莫小龙的耳朵瞬间红透，像是被炭火烫过，“那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
“现在知道了？”令狐岚岚俯身靠近，发间的银饰擦过他的脖颈，“放心，有我在，断不会让你像昨晚那样，抱着我哭鼻子。”
“我才没哭！”莫小龙猛地后退，后腰撞到石凳棱角，疼得龇牙咧嘴。
“还说没哭？”慕容可可突然从背后跳出来，手里举着片冰晶。
“我早上捡柴时发现的，这上面还冻着你的泪珠呢！”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里面果然冻着细小的冰粒，像封存的星子。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莫小龙一把抢过冰晶塞进怀里，胸口的热气很快让它化作水渍，“那是雪水落进眼里了。”
“是吗？”邢紫嫣抱着胳膊挑眉，红裙的褶皱里还沾着几片干枯的柏叶，“我怎么记得昨晚某人抱着令狐姑娘，哭得比我妹妹还伤心？”
梦曦瑶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补充：“根据声波分析，当时莫师兄的哭声频率在300赫兹左右，属于典型的悲恸情绪。”
“你们……”莫小龙的脸涨得通红，像是煮熟的虾子，他转身想往门外走，却被玄清道长拦住。
“宿主且慢。”老神仙拂尘一扫，道观角落突然凭空出现一堆法器，青铜镜、八卦盘、桃木剑堆得像座小山。
“这些都是炼妖壶里封存的法器，你且挑选几件趁手的，剑冢之行怕是凶险万分。”
莫小龙的目光扫过那堆器物，最终落在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上。
剑鞘上雕刻着云纹，末端缀着枚羊脂玉坠，他伸手握住剑柄时，一股温润的灵力顺着掌心蔓延全身，与体内的纯阳真气完美融合。
“这是凝冰剑，乃极寒之铁所铸，正好与你的纯阳体互补。”
玄清道长捋着胡须点头，“当年吕洞宾曾用它斩过千年雪妖。”
“吕洞宾？”慕容可可凑过来，手指刚碰到剑鞘就被冻得缩回手，“就是那个背着酒葫芦的神仙吗？我奶奶说他还跟何仙姑好过呢！”
“休要胡言！”玄清道长吹胡子瞪眼，拂尘往地上一甩，几片飘落的雪花突然定在半空，“仙家轶事岂容尔等小辈妄议！”
林老却在一旁嗤笑：“玄清老道，你当年不也偷看何仙姑炼丹药吗？还说要讨个方子给你那破壶补补灵气。”
“你这酒鬼！”玄清道长气得胡须发抖，周身突然迸发出金光，那些定在半空的雪花瞬间化作水汽，“再敢胡言，休怪我不念旧情！”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林老连忙摆手，又摸出个新的酒葫芦抛过去，“这是我珍藏的‘烧刀子’，给你消消气。”
众人看着斗嘴的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莫小龙握着凝冰剑，剑身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他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令狐岚岚走到他身边，指尖在剑鞘上轻轻一点，那些云纹突然亮起，像是活了过来。
“倒是把好剑。”她抬眸看向莫小龙，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只是不知在你手里，能不能发挥出十分威力。”
“我会努力的。”莫小龙握紧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等找到赤霄剑，我一定能彻底掌控炼妖壶。”
“有志气。”玄清道长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在下巴的皱纹里积成细小的水洼。
“不过掌控炼妖壶不仅需要灵力，更需要心境，你可知何为‘仁心’？”
莫小龙愣住了，他想起昨晚玄清道长说的话，那些山魈虽然凶残，却也是被戾气所控的生灵。
“是不是……既要斩妖除魔，也要心怀慈悲？”
“孺子可教。”玄清道长赞许地点头，拂尘指向窗外，“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一行人走出道观时，长白山的晨雾正缓缓散去，露出青灰色的山脊。
慕容可可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银蛇在她肩头吐着信子，金蚕蛊在掌心发出欢快的嗡鸣。
邢紫嫣背着梦曦瑶，红裙在雪地里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姐妹俩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传来轻笑。
令狐岚岚与莫小龙并肩走着，黑色纱袍与他的青布道袍偶尔擦过，带来冰凉与温热的碰撞。
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云海：“你看，那像不像炼妖壶里的金雾？”
莫小龙抬头望去，只见天边的云海翻腾着，被朝阳染成金红色，确实与炼妖壶的雾气有几分相似。“有点像。”
“等这次回去，我教你真正的阴阳调和之法。”令狐岚岚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破碎，“不是玩笑。”
莫小龙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转头看向她，正好对上她认真的眼神。
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眸子里，此刻竟映着整片云海的光，像盛着星辰的湖泊。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玄清道长与林老飘在队伍后面，老神仙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人，突然叹了口气：“你说这小子，能扛过接下来的劫数吗？”
林老吸了口旱烟，烟圈在晨风中很快散去：“扛不过也得扛，谁让他是赤霄剑选定的人呢。”
他往莫小龙的方向努了努嘴，“再说了，身边有那么多姑娘护着，死不了。”
玄清道长哼了一声，拂尘往地上一扫，积雪突然化作漫天光点：“希望如此吧，那剑冢里的东西，可不是这些小辈能应付的。”
光点落在众人肩头，像撒了把碎钻。
莫小龙握紧凝冰剑，感觉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长白山深处的剑冢里，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正微微震颤，剑身上的裂痕里，渗出了殷红如血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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