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带着破空声落下，莫小龙下意识地闭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传来。
他睁开眼，看见师父的戒尺悬在半空，灰布道袍的袖子上沾着片风干的雪莲花瓣——那是三年前他偷偷给师父炖补汤时放的，当时还被骂浪费药材。
"知道错了吗？"师父的声音带着熟悉的严厉，却在眼底藏着笑意。
石桌上摆着个破瓷碗，里面盛着他初学炼丹时炼出的焦黑丸子，"这玩意儿喂狗，狗都摇头。"
莫小龙的鼻尖突然发酸。他知道这是光幕制造的幻象，可师父眼角的皱纹、说话时微微抽动的嘴角，都真实得让人心头发紧。
"师父，我不该瞒着您偷偷下山。"他攥紧拳头，掌心的汗浸湿了赤霄剑的剑柄，"更不该让您为了找我......"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他看见幻象中的师父突然捂住胸口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破瓷碗里，将焦黑的丸子染成暗红色。
这是他最不敢想的画面——师父的旧伤复发，而他却不在身边。
"臭小子，哭什么。"师父放下戒尺，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掌心的温度真实得可怕。
"修道之人，哪能怕生离死别。"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用油纸层层包裹的桂花糕，"知道你爱吃这个，特意给你留的。"
莫小龙看着那块桂花糕，眼眶发热，这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点心，每次下山赶集都会缠着师父买。
后来师父旧伤加重，再也没下过山，他也就渐渐忘了这味道，可此刻，油纸包散发出的甜香，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拿着啊。"师父把桂花糕往他手里塞，手指突然变得透明，"快过第一关了......记住，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守住本心......"
话音未落，师父的身影化作光点消散，石桌上的破瓷碗和桂花糕也随之消失。
莫小龙站在空荡荡的光幕中，手里还残留着桂花糕的甜香，胸口却像被巨石压住般难受。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浅红色的印记，与赤霄剑的剑柄纹路一模一样。
"问心关过了。"令狐岚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不知何时也走进了光幕，黑色纱袍上沾着几点星光，"看来你没骗我，确实是个孝顺的徒弟。"
莫小龙回头，看见她手里拿着朵白色的接引之华，花瓣上的荧光映着她的侧脸，竟显得有些温柔。"你也通过了？"
"冥族人本就活在阴阳交界处，这点幻象还难不倒我。"
令狐岚岚把花别在他的衣襟上，指尖故意划过他的喉结，"不过你的幻象倒是有趣，我看到的可是你光着膀子练剑的样子——"
"咳咳！"莫小龙猛地咳嗽，耳根发烫，连忙转移话题，"快进第二关吧，别耽误时间。"
第二道光幕是片白茫茫的空间，脚下踩着柔软的云絮，像踩在棉花上。莫小龙刚站稳，就看见对面走来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穿着他刚下山时的粗布衣服，手里握着把生锈的铁剑。
"你是谁？"莫小龙握紧赤霄剑，警惕地看着对方。
"我是你啊。"假莫小龙咧嘴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眼神却带着贪婪。
"是那个只想安稳修道，不想卷入这些破事的你。"
他挥了挥生锈的铁剑，剑身上映出莫小龙初到长白山时的茫然表情，"你扪心自问，拿到赤霄剑、炼妖壶，你真的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吗？"
莫小龙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
在石室里被剑魂冲击时，在峡谷里被尸王逼得走投无路时，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没下山，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些危险？
"你看，你犹豫了。"假莫小龙步步紧逼，生锈的铁剑突然化作凝冰剑，剑身上的裂痕与他当初握碎的那把一模一样。
"你连自己的佩剑都保护不好，还想守护天下？别开玩笑了。"
凝冰剑的冰凉触感仿佛还在指尖，莫小龙想起当初为了救慕容可可，不得不亲手震碎凝冰剑时的心疼。
那是师父送他的第一把剑，陪他度过了初入江湖的日子，就像个沉默的伙伴。
"我是没保护好凝冰剑，但我从不后悔。"莫小龙举起赤霄剑，红光将假莫小龙逼退半步。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下山，遇见大家，拿到双器，或许是命中注定。"
他看着假莫小龙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不是我，你不懂有伙伴在身边的感觉。"
假莫小龙的脸色变得扭曲，凝冰剑突然崩碎，化作无数冰碴刺向莫小龙。
他却不闪不避，赤霄剑的红光形成屏障，将冰碴尽数挡下，当最后一片冰碴落地，假莫小龙的身影开始融化，像阳光下的雪。
"看来你真的变了。"融化的假莫小龙留下最后一句话，声音里带着释然，"别让大家失望。"
莫小龙低头看向掌心，浅红色的印记又深了几分，与炼妖壶的纹路开始呼应。
他转身看向入口，令狐岚岚正靠在光幕边缘等他，手里把玩着一缕黑气。
"不错嘛，比我想象中快。"她抛给他个水囊，"喝点水，第三关可没那么容易。"
莫小龙接过水囊，刚喝了两口，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第三道光幕里，竟是片熟悉的战场。
刘邦穿着龙袍，手持赤霄剑斩向白蛇；汉武帝站在明堂上，剑悬梁上接受百官朝拜；还有个看不清面容的将军，在城楼上举剑自刎，鲜血染红了剑身......
"这是赤霄剑的记忆。"令狐岚岚走到他身边，骨扇指向战场中央，那里站着个黑衣人，正将赤霄剑扔进长白山的峡谷，"这就是湖水里看到的画面。"
莫小龙的心跳突然加速。
他看见黑衣人转身的瞬间，左额上的"邢"字印记与之前那个邢家族长一模一样，只是更年轻，眼神里没有那么多怨毒，反而带着种决绝。
"他为什么要把剑扔了？"莫小龙不解地看着黑衣人。那人明明能使用赤霄剑，却选择将它藏起来，像是在保护什么。
画面突然变了，黑衣人跪在巫族大祭司面前，手里捧着半截玉璋，正是与莫小龙玉佩相匹配的那部分。
"求大祭司封印双器。"他的声音带着疲惫，"邢家己经被邪术侵蚀，我不能让赤霄剑落入他们手中。"
大祭司摇头："双器合璧方能镇住裂缝，单独封印任何一件，都会导致失衡。"
"那我就守着它。"黑衣人拔出匕首，在自己左额刻下"邢"字，"用我的血立下诅咒，只有纯阳体才能拔出赤霄剑。
"匕首落下的瞬间，莫小龙看清了它的样式——与尸王胸口那把一模一样。
"原来他是在保护赤霄剑。"莫小龙恍然大悟，胸口的玉佩突然发烫，与光幕中的玉璋产生共鸣，"他是邢家的守护者，不是叛徒。"
画面渐渐模糊，战场开始消散。
莫小龙感觉眉心一热，赤霄剑与炼妖壶突然同时飞出，在他面前旋转成红金双色的旋涡。
旋涡中浮现出三行古字：
"一问心，心无垢；二问己，己无过；三问天地，天地同力。"
当最后一个字消失，双器落回他手中，掌心的印记彻底亮起，与双器的纹路完美融合。
他和令狐岚岚同时感到一阵眩晕，再次站稳时，己经站在幽都之门内。
眼前是片巨大的溶洞，钟乳石上挂着发光的晶体，将洞内照得如同白昼。
溶洞中央有个圆形的水潭，潭水泛着金色的光泽，隐约能看到水底有巨大的阴影在游动。
"那就是龙族？"莫小龙握紧赤霄剑，感觉到潭水散发着与剑身上相同的气息。
"准确地说，是龙族的龙魂。"令狐岚岚的骨扇指向潭中央的石柱，那里盘着条金色的龙骨架，眼眶里燃烧着与赤霄剑同源的红光。
"当年协助巫族封印裂缝的龙族，死后龙魂不散，一首守在这里。"
龙骨架突然睁开眼睛，红光扫过莫小龙和令狐岚岚，发出低沉的龙吟。
潭水剧烈翻涌，个巨大的龙头从水底升起，龙须上挂着水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持双器者，终于来了。"龙头开口，声音像无数雷鸣同时响起，震得溶洞顶上落下碎石，"准备好接受龙气传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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