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30，李静的手机在床头柜上疯狂震动，屏幕上“刘强”两个字刺得她眼睛疼。她接起电话，刘强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李静，出事了……陈磊没了，在工位上，刚发现，己经凉透了。”
李静的酒瞬间醒了。她套上职业装，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冲进电梯，脑子里飞速盘算：工伤认定要赔多少钱？媒体会不会报道？股价会不会跌？她想起上周董事会刚通过的融资计划，要是这时候爆出“员工猝死”，投资人肯定会撤资。
23层研发部己经围了几个保安，陈磊的身体被一块白布盖着，轮廓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单薄。刘强蹲在墙角抽烟，烟灰掉了一裤腿：“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报个屁！”李静踢了他一脚，“现在报警，警察一查考勤，你觉得我们瞒得住？”她掀开白布的一角，陈磊的眼睛还睁着，瞳孔里映着未关闭的代码界面，“先把他弄去休息室，找件干净衣服换上，把这桌子收拾干净！”
行政主管王强闻讯赶来，手里拿着考勤表，脸色惨白：“李总监，陈磊的考勤记录……上周连续加班60小时，系统里都有记录。”
李静抓过考勤表，圆珠笔在“陈磊”那行戳出个洞：“不会改吗？把‘加班’改成‘自愿在岗学习’，日期往前推三天，就说他是在家突发疾病，凌晨来公司拿东西时出事的。”
法务部张律师喘着气跑进来，公文包上的拉链还没拉好：“我查了，陈磊签过‘自愿放弃工伤认定’的协议，按理说……”
“什么按理说？”李静打断他，“那份协议是伪造的，他的签名是P上去的，你想让劳动局查出来？”她指着陈磊的电脑，“还有那台电脑，立刻格式化，所有数据销毁！”
IT部主管小张哆哆嗦嗦地走过来，手里拿着U盘：“我试过了，但是……”他点开自己的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着格式化进度条，卡在99%时弹出蓝屏，上面写着“权限不足，检测到云端备份”，“他的电脑里有个隐藏程序，好像在自动上传文件，密码破解不了。”
李静的指甲掐进掌心：“密码呢？试了他的生日、工号、项目名称吗？”
“都试了，”小张的声音发颤，“系统日志显示，他昨晚触发了一个叫‘蒲公英计划’的程序，上传路径是云端，文件名是……”他咽了口唾沫，“是他父母的生日。”
陈磊父母的生日？李静愣住了。她想起陈磊入职时填的家庭信息，父亲叫陈建国，母亲叫李秀兰，生日分别是1968年3月15日和1970年5月20日。
“立刻联系云服务商，让他们删除这个备份！”李静掏出手机，手在抖，“就说账号被盗了，涉及商业机密！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像口巨大的蒸锅。李静坐在主位，面前摆着三杯冷掉的咖啡：“现在情况就是这样，当务之急是稳住他的父母，不能让他们闹事。王强，你去安排辆车，去陈磊老家接他父母，订五星级酒店，每天三顿海鲜大餐，再准备十万块‘慰问金’。”
“十万会不会太少？”王强皱了皱眉，“听说他父亲瘫痪，母亲有高血压，万一……”
“农村人见钱眼开，十万够他们在老家盖套房了。”李静打断他，“告诉他们，陈磊是突发心脏病去世的，公司很痛心，会尽力补偿。对了，把他的工位收拾干净，放上鲜花和‘奋斗者标杆’的牌子，下午让HR组织员工去献花，拍点照片发内网，营造‘员工关怀’的氛围。”
张律师推了推眼镜：“媒体那边怎么办？万一被曝光……”
“我己经联系了公关公司，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北京没有海 ”李静掏出粉饼补妆，镜子里的她脸色惨白，“通稿己经在写了，标题是‘致敬奋斗者：陈磊同志用生命诠释敬业精神’，重点突出‘公司将承担全部丧葬费用，为其父母提供终身养老保障’——当然，这些都是说说而己。”
刘强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我觉得……是不是太过分了？陈磊毕竟是为了项目死的……”
“过分？”李静冷笑一声，“等公司因为你管理不善倒闭了，你看员工会不会觉得你过分。”她把一份文件扔给刘强，“这是陈磊的绩效考核表，我己经改成‘不合格’了，就说他能力不足，压力过大导致猝死，跟公司没关系。”
刘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最终还是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了字。他想起陈磊刚入职时，眼睛亮得像星星，说“想写出改变世界的代码”，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下午2点，陈磊的父母被接到了公司。陈父坐在轮椅上，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陈母的头发花白，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陈磊小时候的照片。
李静亲热地挽着陈母的胳膊，往会议室走：“叔叔阿姨，你们受苦了。陈磊是我们公司的骨干，他的离开是我们的巨大损失……”
陈母的眼泪掉下来：“李总监，磊子他……他是不是太累了？他前几天打电话，说‘妈，我好想睡个好觉’，我还骂他没出息……”
“怎么会呢？”李静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公司规定每天工作8小时，从不提倡加班。陈磊是自己太拼了，总说要给你们买大房子，所以自愿留下来加班的。”她指了指窗外的大平层，“你看，那是我们公司给骨干员工准备的福利房，陈磊再努力几年就能拿到了，太可惜了……”
陈父突然指着走廊里的宣传栏，上面贴着“员工关怀周”的海报，照片里的刘强正给员工发水果：“磊子说公司好，果然……”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咳嗽打断，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
李静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转移话题：“叔叔阿姨，我带你们去看看陈磊的工位吧，我们给他准备了惊喜。”
陈磊的工位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摆着白色的菊花，旁边立着块牌子：“奋斗者标杆——陈磊”。同事们排着队献花，脸上挂着程式化的悲伤，手机却在偷偷拍照发朋友圈。
陈母摸着工位上的键盘，突然哭出声：“这键盘……跟磊子视频里的不一样，他的键盘上有好多咖啡渍……”
李静的笑容僵在脸上，赶紧说：“我们给换了个新的，留个念想。”
晚上8点，公关公司的通稿发布了。标题是“致敬奋斗者：陈磊同志用生命诠释敬业精神”，内容写着“陈磊同志在工作中兢兢业业，多次主动放弃休息时间，为项目上线做出了巨大贡献……公司将永远铭记他的奉献精神”。
评论区一片和谐，全是“企业有担当”“向奋斗者致敬”的留言。李静满意地关掉网页，准备去参加庆功宴——因为“危机处理得当”，刘强提议部门聚餐。
她走出写字楼时，看见陈磊的父母坐在花坛边，陈母正给陈父喂饭，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李静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也是农村人，一辈子没享过福。她心里有点酸，却还是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停车场。
深夜11点，IT部主管小张偷偷打开了陈磊的电脑。他没按照李静的要求格式化，而是备份了一份数据。屏幕上的电子蒲公英还在绽放，小张看着代码最后一行注释：
//愿每个程序员，都能按时下班
他突然捂住脸，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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