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路被夕阳染成橘红色，两人并肩走着，影子在人行道上被拉得老长，偶尔交叠在一起。
刚走出校门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几声嘻嘻哈哈的笑闹。是班里几个活跃的男生，大概是看到陆知衍正自然地帮沈清辞拎着沉甸甸的竞赛辅导书，其中一个忍不住打趣：“陆哥，你这对沈清辞也太上心了吧？递水、拎书、上次他摔了还亲自带他去医务室——这搁网上，得算‘舔狗’了吧？”
话音刚落，那男生就被旁边的人捅了一下，显然是怕陆知衍炸毛。
陆知衍脚步没停，只是侧头瞥了那男生一眼，眼神懒洋洋的，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锐利：“舔狗？”
他嗤笑一声，转回头，目光落在身旁沈清辞的发顶上——少年的头发被夕阳镀了层金边，软乎乎的。他忽然放慢脚步，凑近了些，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那几个男生和沈清辞都听清：
“算舔的话，”他顿了顿，视线掠过沈清辞微怔的侧脸，语气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那也是我乐意。”
那几个男生瞬间闭了嘴，讪讪地加快脚步跑远了。
沈清辞的脸却“腾”地一下热了。他能感觉到陆知衍的目光还停在自己身上，带着点探究，像是在等他的反应。
他攥紧了书包带，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其实刚才那男生说“舔狗”时，他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的——陆知衍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是？可听到陆知衍那句“我乐意”，又莫名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
走了几步，他实在忍不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也乐意。”
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树叶，几乎要被晚风吹散。
可陆知衍还是听见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沈清辞，眼神里的漫不经心瞬间被惊讶取代，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慌乱。夕阳正好落在他眼里，把那双总是带点冷意的眸子照得亮闪闪的。
“你说什么？”他追问，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紧张。
沈清辞被他看得更慌了，连忙别过脸，耳根红得快要滴血，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他加快脚步想往前走，手腕却被陆知衍轻轻拉住了。
陆知衍没再问，只是拉着他的力道松了些，改成了指尖牵着他的袖口，像怕他跑掉似的。两人重新往前走，谁都没说话，只有晚风卷着梧桐叶的沙沙声，和彼此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心跳声。
陆知衍低头看着被自己攥在指尖的那截校服袖口，忽然觉得，刚才那声“我乐意”，比任何赞美都中听。
而沈清辞垂着眼，感受着袖口传来的轻微拉力，嘴角忍不住悄悄往上翘了翘。
原来被人这样放在心尖上护着，连承认“乐意”的瞬间，都甜得像含了颗糖。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瓢泼似的，砸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
沈清辞站在客厅中央，背挺得笔首，脸上却没什么血色。他刚被父亲沈明远狠狠训斥了一顿，起因是继母在一旁煽风点火，说他“整天跟那个教育局局长的儿子混在一起，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还“阴阳怪气”地提了句“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家要给你当靠山呢”。
沈明远本就对他冷淡，被这么一挑唆，火气顿时上来了，指着他的鼻子骂：“我告诉你沈清辞，别给我惹事！陆家是什么家庭？你跟人家比得起吗？安分点把学习搞好，别到时候丢人现眼！”
那些话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他心口生疼。他想解释，说他和陆知衍只是同学，说他没有耽误学习，可沈明远根本不听，最后甩下一句“给我回房间反省去”，就摔门进了书房。
继母在一旁假惺惺地劝：“哎呀，老沈也是为清辞好，清辞你别往心里去，快回房吧。” 那眼神里的得意和嘲讽，像针一样扎进沈清辞眼里。
他没说话，转身回了自己那间狭小的房间，关上门，才缓缓滑坐在地上。
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努力做到最好，还是换不来父亲一句认可？为什么继母的刁难和弟弟的欺负，父亲永远看不见？
额头越来越烫，晕乎乎的，浑身也开始发冷。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得惊人——大概是早上淋了点雨，加上刚才被那么一气，发烧了。
身体的难受和心里的委屈搅在一起，让他几乎撑不住。他蜷缩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发抖。
雨声更大了，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狈。
他忽然很想陆知衍。
想他虽然傲娇，却总会在他被欺负时挡在他身前；想他虽然嘴上不饶人，却会记得他不吃香菜，默默把他碗里的香菜挑出来；想他明明怕麻烦，却愿意陪他做很多很多琐碎的事。
鬼使神差地，他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才按对号码。
电话响了没几声就被接起，陆知衍的声音带着点刚被吵醒的慵懒，却在听到他这边的动静时瞬间清醒了：“沈清辞？怎么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沈清辞一首强撑着的防线瞬间崩塌了。他张了张嘴，声音发颤，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压抑不住的哭腔：
“陆知衍……”
“嗯，我在。”陆知衍的声音立刻沉了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慌，“出什么事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房间里冷得像冰窖。沈清辞吸了吸鼻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外面……下雨了。”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飘过去，却带着沉甸甸的无助，“我被爸爸骂了……我好难受……”
他顿了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鼓起勇气，小声问：
“你……你接我走好不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阵急促的穿衣声和脚步声，陆知衍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你在家等着，我马上到！烧到多少度？有没有药？”
“不知道……没找……”沈清辞头晕得厉害，说话都有些发飘。
“别动，就在房间里等着，锁好门，我十分钟就到！”陆知衍的声音斩钉截铁，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这满室的阴霾。
挂了电话，沈清辞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有陆知衍压低了声音的呼喊：“沈清辞？我到了，开门。”
他挣扎着站起来，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陆知衍浑身湿透地站在外面，额前的碎发滴着水，脸上却带着急色。
打开门，一股寒气涌了进来，陆知衍立刻闪身进来，反手带上门。他伸手摸了摸沈清辞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怎么烧得这么厉害？”他的语气里带着疼惜，还有一丝压抑的怒意。
沈清辞看着他湿透的衣服和鞋子，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陆知衍打断了。
陆知衍脱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他身上，带着他身上的体温和淡淡的皂角香。然后，他弯腰，一把将沈清辞打横抱了起来。
沈清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挣扎：“我自己能走……”
“别动。”陆知衍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烧得站都站不稳了。”
他抱着沈清辞，脚步稳当地往外走，经过客厅时，甚至没看书房的方向一眼。
走到门口，他低头看了看怀里脸色苍白、闭着眼睛的沈清辞，声音放柔了些，却依旧坚定：
“别怕，”他说，“跟着我走吧。”
沈清辞没说话，只是在他怀里往他温暖的胸膛里靠了靠，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外面的雨还在下，但被他抱着的地方，却暖得惊人。
好像只要跟着这个人，无论多大的风雨，都不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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