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孤零零的“余额：0.5”，再看看敖丙发来的那个欠揍的“”表情，哪吒的三颗脑袋，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想集体罢工了。
他拼死拼活，冒着被全城司机问候祖宗十八代的风险，甚至不惜动用被封印的法宝，最后换来了什么？
0.5点功德。
够干嘛的？够他给风火轮充0.01%的电，大概能滑行五十米。
这己经不是羞辱了，这是精准扶贫式的羞辱。
他疲惫地靠在洒水车上，感觉身体的每一块莲藕都在抗议。六只手臂酸痛得像是被拆下来重装了一遍，身上还残留着大王乌贼的黏液和海水的咸腥。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冷静了一些。
输了吗？
从功德值的角度看，他输得一败涂地。
但……不知为何，当他回想起自己驾着洒水车在车流中“乘风破浪”的场景，回想起海洋馆馆长那激动得快要给他立生祠的表情时，一股奇特的、病态的，竟然从心底升起。
他好像，有点享受这种在不可能中创造可能的感觉了。
“敖丙，你给老子等着。”中间的哪吒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充满战意的微笑，“下次，我一定连本带利地赚回来。”
他脱下那件湿透的“神速达”制服，从洒水车驾驶室里翻出一件印着“夜色”酒吧logo的黑色T恤换上，然后掏出手机，点开了“都市传说调查办”的内部通讯软件。
这是一个界面极其简陋的聊天工具，图标是一个像素风的土地公头像。
哪吒三太子（实习）：@土地公，我完事了，现在去乱葬岗。那边什么情况？
土地公（片区经理）：哎哟，小哪吒啊，你可算回话了！你今天下午动静不小啊，城隍那边罚单都开好了，我帮你拦着呢，说你是在见义勇为，回头记得写份八百字的报告交上来。
哪吒的脸抽搐了一下。神仙犯了事，也得写检查报告？
土地公（片区经理）：乱葬岗那边，就是老样子。最近半个月，一到半夜十二点，就有怪声传出来，像是有人在敲键盘，还时不时夹杂着几句‘产品经理去死’之类的哀嚎。周围的野狗都不敢靠近了，居民投诉了好几次，说影响他们……嗯，影响他们先人的安宁。
哪-吒三太子（实习）：……行吧，我过去看看。出差补贴有吗？夜宵能报销吗？
土地公（片-区经理）：【一个慈祥的微笑.jpg】小哪吒啊，我们这个是非盈利组织，讲究的是奉献精神嘛。不过你放心，这次任务的功德值很可观，足足有15点呢！
15点！
哪吒的眼睛瞬间亮了。这可是他今天的最高收入！他立刻感觉自己又充满了力量。
“出发！”
他一脚踹开洒水车的车门，跳上了自己那辆电量仅剩1%的风火轮滑板车，以一种节能环保的、酷似老年人散步的速度，慢悠悠地滑向了城东乱葬岗。
半小时后。
城东乱葬岗，与其说是“岗”，不如说是一片被城市发展遗忘的废弃公墓。荒草齐腰高，墓碑东倒西歪，在惨白的月光下，透着一股萧瑟与诡异。
哪吒站在公墓门口，闻着空气中飘散的、淡淡的阴气，不仅不害怕，反而有种回家的亲切感——地府的阴气，比这可浓郁多了。
他掏出一个罗盘模样的APP，屏幕上，一个指针正指向公墓深处，并发着微弱的绿光。
“能量波动不强，应该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左脸的哪吒分析道，“速战速决，我还得回去睡觉呢。”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六只手臂拨开挡路的荒草，动作娴熟得像个专业的探险家。
越往里走，那奇怪的“咔哒、咔哒”声就越清晰。果然是键盘声，而且手速极快，充满了程序员特有的、对deadline的愤怒。
在哪吒绕过一块巨大的墓碑后，他终于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在一片空地上，一个半透明的、穿着格子衫、发际线高得令人心疼的年轻人，正盘腿悬浮在半空中。他的面前，也悬浮着一台半透明的笔记本电脑。他正十指如飞，聚精会神地敲打着代码，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个需求就不可能实现！为什么用户需要一个五彩斑斓的黑？！” “啊啊啊！又出bug了！我死了都逃不掉吗？！” “产品经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哪吒：“……”
他从业三千年，见过怨气冲天的厉鬼，见过魅惑众生的妖狐，就是没见过死了还在加班的程序员鬼。
这怨气，确实挺大的。
哪吒清了清嗓子，走了过去。
“咳咳，这位……兄台？”
程序员鬼吓了一跳，身体一阵闪烁，差点当场魂飞魄散。他惊恐地看着哪吒，尤其是看到他有三个脑袋和六只手臂后，更是吓得连代码都忘了敲。
“你你你……你是新来的BUG吗？长得好别致啊！”
“我不是BUG，我是来解决BUG的。”哪吒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善一些，“我是‘都市传说调查办’的，你在这儿深夜加班，己经严重影响到周围居民的……呃，睡眠质量了。”
程序员鬼一听，顿时悲从中来，半透明的眼泪流得像瀑布：“我也不想啊！我生前是个程序员，上个月因为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猝死在了工位上。可我那个项目还没做完啊！老板说了，做不完不准下线！我……我下不了线啊！”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身上，只见一条半透明的数据线，从他的后心处延伸出来，插进了虚空之中，仿佛连接着某个看不见的服务器。
哪吒定睛一看，乐了。这哪是什么诅咒，这分明就是这哥们执念太深，自己给自己写了个“死亡循环”的程序，把自己困住了。
“行了，我看看。”
哪吒也盘腿坐了下来。他六只手臂一伸，两只手托住那台“鬼魂电脑”，另外西只手悬在键盘上，三个脑袋同时凑了过去。
左脑袋负责看代码逻辑，右脑袋负责找BUG，中间的主脑负责统筹和吐槽。
“你这算法写得什么玩意儿？时间复杂度太高了，难怪跑不动。” “这个变量命名不规范啊，‘aaaa’、‘bbbb’是什么鬼？你让后期维护的鬼怎么看？” “还有这里，你居然敢用‘if-else’地狱？来，我教你用策略模式重构一下……”
程序员鬼一开始还很警惕，但听着听着，眼神就变了。他看着哪-吒那六只手在键盘上敲出残影，看着那些困扰了他一个月的BUG被行云流水般地解决，看着那坨屎山一样的代码被迅速优化得清晰明了……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逐渐亮起了崇拜的光芒。
“大……大神！您是哪个大厂来的架构师？！”
半小时后。
随着哪吒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那台鬼魂电脑的屏幕上，弹出了一个绿色的“项目己成功上线”的提示。
插在程序员鬼身上的数据线，“啪”的一声，断开了。
“我……我自由了？”程序员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嗯，”哪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收工。记得去地府报道，别再乱跑了。还有，下辈子转行吧，当程序员没前途的。”
程序员鬼“扑通”一声就给哪吒跪下了，抱着他的腿（当然是穿透过去了）痛哭流涕：“大神！谢谢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就在这时，哪吒的手机震了一下。
【任务完成，奖励功德值+15。】 【检测到宿主超度亡魂，额外奖励功德值+5。】
看着账户里那“20.5”的余额，哪吒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一块墓碑上，似乎有一个一闪而过的、非常奇特的符文印记。那印记不是鬼气，也不是妖气，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冰冷的能量，带着一种……狩猎者的气息。
他皱了皱眉，想走过去仔细看看。但连轴转了快二十个小时的身体，己经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算了，管他呢，下班。”
他打了个哈欠，拖着疲惫的身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后，那个奇特的符文，又在另一块墓碑上，悄无声息地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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