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却还没散尽。
它混杂在泥土的腥气里，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提醒着他们刚才发生了何等恐怖的事情。
死一般的寂静。
赵大柱和赵西柱兄弟俩，像两根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脸色白得像墙皮。
王翠花和孙氏更是躲在屋檐的阴影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们看着院子中央那个女人的眼神，己经不再是看一个婆婆，一个长辈。
那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林晚秋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
她转身走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块破旧的抹布和一个木盆。
盆里盛着清水。
她走到那根还残留着点点血迹的木桩前，蹲下身，用浸湿的抹布，一点一点，仔细地擦拭着上面的污痕。
她的动作很平静。
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就像是在擦拭桌上的灰尘，打扫掉了一点碍眼的垃圾。
这种极致的冷静，比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棍，更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发寒。
赵盼儿站在东屋的门口，一动不动。
她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那是被赵二柱推撞的地方。
可她感觉不到。
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母亲那个瘦削却无比沉稳的背影上。
恐惧吗？
有一点。
那骨头断裂的声音，像一根冰锥，现在还扎在她的脑子里。
可是在这恐惧的最深处，却又滋生出一种扭曲的，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安全感。
她知道。
从今晚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们了。
有这样的母亲在，谁也不敢。
【妈妈，虽然刚刚很解气，但是二哥身上的霉运和恶意，也污染了家里的气场。】
【凤凤感觉不是很舒服，需要纯净的能量来中和一下。】
脑海里，小凤凤的声音带着一丝严肃的委屈。
林晚秋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
靠收拾这些极品家人来获取“气运转化值”，确实是一条升级的捷径。
但这终究是被动的。
而且，就像小凤凤说的，垃圾食品吃多了，总会肠胃不适。
想要真正健康成长，还需要更有营养的东西。
她必须主动出击，去寻找那些蕴含着“物质精华”的宝贝，来喂养小龙，拓展那个孕育空间。
她站起身，将洗干净的抹布搭在盆沿上，端着水盆回了厨房。
再出来时，她径首走回了东屋。
屋里，赵盼儿还站在原地，看到她进来，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晚秋从床头的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小布包。
打开，里面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毛票，还有几个零散的钢镚儿。
这是上次卖掉百年雷击木剩下的所有钱。
加起来，不过几块钱。
在这年头，这是一笔不小的钱，可要想靠它做点什么，却又显得那么捉襟见肘。
林晚秋将钱重新包好，塞进怀里。
她的目光落在赵盼儿身上。
“明天，跟我去镇上。”
赵盼儿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去镇上？
长这么大，她去镇上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每一次，都是跟着爹或者哥哥们去，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负责看东西，或者背东西。
她从未真正看过集市的热闹。
更何况，是和娘一起去。
“娘……”
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早点睡。”
林晚秋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丢下这句话，便和衣躺在了炕上。
这一夜，赵盼儿几乎没有合眼。
她躺在自己那间小小的储物间里，身上盖着薄薄的旧被子，眼睛却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她一会儿想着，镇上的集市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有卖糖人的？有说书的？
一会儿又想着，娘带自己去镇上，是要做什么？
是去卖东西？还是去买东西？
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各种各样的念头，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转个不停，让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既兴奋又忐忑的状态里。
她不知道，隔壁屋的林晚秋，同样没有睡着。
林晚秋闭着眼睛，但她那属于科学家的，冷静到冷酷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去镇上，是计划的第一步。
目的很明确：寻找蕴含“物质精华”的东西。
古董、玉石、上了年份的药材、或者像雷击木那样的天材地宝。
但在这个物资匮乏，政策严格的年代，想找到这些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算找到了，她手里这点钱，也未必买得起。
所以，她需要第一桶金。
如何安全地，不引人注目地，将自己脑子里的知识，转化成这个时代可以流通的硬通货？
这是她今晚必须思考清楚的问题。
第二天。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一层薄薄的晨曦，给整个赵家大院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赵盼儿早就醒了。
她穿上了那件自己最宝贵的蓝印花布褂子，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紧张又期待地等在东屋门口。
林晚秋也走了出来。
她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但整个人收拾得干净利落。
她背上了一个空空的竹背篓。
母女俩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流淌。
院子里，西屋和北屋的门都紧紧地关着，仿佛里面的人都还在沉睡。
但林晚秋知道，他们都醒着。
他们正透过门缝，用一种复杂又恐惧的目光，窥视着院子里即将远行的母女。
林晚秋懒得理会。
她带着赵盼儿，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充满了压抑和算计的院子。
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的，吸进肺里，一片清爽。
通往镇上的，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赵盼儿跟在林晚秋身后，脚步轻快，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路边的野花，天上的飞鸟，远处村庄里升起的袅袅炊烟。
这一切，都构成了一幅崭新的，充满希望的画卷。
林晚秋没有回头，但她能感觉到身后女儿那雀跃的心情。
她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向上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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