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的清晨,阿凯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屏幕上跳动着“晓雨”的名字,听筒里却没有声音,只有片嘈杂的“沙沙”声,像有人把麦克风塞进了堆满枯叶的树洞。他喂了两声,那声音突然变了调,混进些细碎的咀嚼声,“咯吱、咯吱”的,像在啃咬干燥的树枝。
“晓雨?你在哪?”阿凯坐起身,心脏莫名发紧。
昨天他给晓雨发了十几条消息,电话也打了无数遍,全都石沉大海。最后一次联系是前天傍晚,她在微信里说“浴室的冰化了”,后面跟着个奇怪的表情——不是系统自带的emoji,而是个用黑色马克笔涂出来的笑脸,嘴角咧到耳根,眼睛是两个空洞的窟窿。
他套上外套冲出家门,出租屋的楼道里弥漫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和上次在晓雨家闻到的腐臭味一模一样。三楼拐角处的声控灯坏了,忽明忽暗地闪烁,光线扫过墙面时,能看到些深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从晓雨家门口一首延伸到楼梯口。
阿凯的手指在门铃上顿了顿,那按钮湿漉漉的,摸上去黏糊糊的,凑近看才发现是几根缠在一起的黑发,发丝间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碎屑。
他深吸口气,用力拍门:“晓雨!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屋里没有回应。
只有浴室的方向传来模糊的水声,“哗啦、哗啦”的,像有人在浴缸里反复搅动水。阿凯的心跳得更快了,他记得晓雨说过,三天前就把浴室门反锁了,连澡都在厨房洗。
“我撞门了!”他后退两步,用肩膀顶住门板。
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合页处的螺丝“啪”地崩飞出来。第三次撞击时,门终于被撞开,一股浓烈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比之前闻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冲,像有人把屠宰场的血水流进了腐烂的莲蓬堆里。
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几道微弱的光线从缝隙里钻进来,照亮了漂浮在空气里的黑色细丝——是头发,无数根头发从浴室门口蔓延出来,像黑色的藤蔓爬满了地板,有些甚至缠上了沙发腿,在昏暗的光线下轻轻晃动。
阿凯的喉咙发紧,他握紧拳头,一步一步挪向浴室。那扇磨砂玻璃门紧闭着,里面的水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持续不断的咀嚼声,“咯吱、咯吱”,和电话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他猛地拉开浴室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浴缸里灌满了黑发。
不是散乱的发丝,而是像融化的沥青般黏稠的黑色团块,表面泛着油光,时不时有气泡从深处冒出来,破裂时会带出几根更长的头发,像水草般在空气中甩动几下,再慢慢沉回去。
而晓雨,正浸在那片黑色的“泥浆”里。
她的身体完全被头发包裹,只剩颗脑袋露在外面,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没有任何焦点。嘴角机械地开合着,每一次咀嚼,都会有几根头发从她嘴里露出来,又被她慢慢咽下去,下巴上沾着些暗红色的黏液,像干涸的血。
“晓雨!”阿凯嘶吼着冲过去,伸手想把她拽出来。
指尖刚触到那些头发,就被猛地缠住了。黑发像有生命般收紧,勒得他指骨生疼,他用力一扯,头发“啪”地断开,断口处渗出极细的血珠,滴在浴缸里,瞬间被黑色吞没。
就在这时,黑发深处突然伸出无数只手。
惨白的、浮肿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手,从头发间的缝隙里钻出来,有的攥住晓雨的胳膊,有的按住她的肩膀,还有的死死扣住她的脚踝,把她往浴缸深处按。
晓雨的头被压下去了一半,黑色的头发漫过她的嘴唇,她却像是毫无察觉,依旧机械地咀嚼着,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声。
阿凯红着眼眶,用尽全身力气去掰那些手。他摸到其中一只手的手腕时,突然像被烫到般缩回了手。
那只手戴着枚银戒指。
戒面刻着磨平的梅花,手腕内侧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晓雨七岁那年,用水果刀划在母亲手腕上的疤痕。
“阿姨……”阿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你吗?”
那只手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应他。紧接着,更多的手从黑发里钻出来,这次不再只是按住晓雨,而是开始抓向阿凯的胳膊、腿,甚至脸。他能清楚地看到那些手背上的纹路,有的长着老年斑,有的还留着输液的针孔——那是晓雨母亲生病时,在医院打点滴留下的痕迹。
檐下寄信人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阿凯一边挣扎,一边嘶吼。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整理晓雨母亲遗物时,在一个旧笔记本里看到的字迹。那是晓雨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着:“妈妈说,河底的水很凉,有好多头发缠着她,她喘不过气……我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拉住她?”
后面还画着个简笔画,一个小女孩站在河边,河水里伸出无数只手,抓着一个女人的脚踝,而小女孩的手里,攥着半截断裂的银链子——那是晓雨母亲当年戴在脖子上的项链,失踪时也不见了。
阿凯猛地看向晓雨的脖子。
她的脖颈处缠着几圈头发,像黑色的项链,头发深处隐约能看到点银色的东西。他用力扯开那些头发,发现是半截银链子,链扣处有明显的断裂痕迹——和笔记本里画的一模一样。
“是晓雨……当年是晓雨放开了阿姨的手……”阿凯瞬间明白了什么,心脏像被巨石砸中,疼得无法呼吸。
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晓雨其实和母亲在一起。她们在河边吵架,母亲想拉着她回家,她却甩开了母亲的手,还扯断了她的项链。后来河水涨潮,母亲脚下打滑掉进水里,她吓得转身就跑,等带着大人回来时,母亲己经不见了。
这些年,她一首活在愧疚里,却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咯吱、咯吱。”
晓雨的咀嚼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她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像怀孕了几个月的孕妇,皮肤被撑得发亮,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东西在蠕动,形状像盘绕的蛇。
“晓雨!醒醒!”阿凯终于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把她往外拽。
黑发发出痛苦的嘶嘶声,像被撕裂的橡胶。他把晓雨拖出浴缸时,那些头发突然失去了力气,软软地瘫在浴缸里,慢慢沉淀下去,露出底部的排水口——里面堵着团更大的头发,隐约能看到块白色的东西,像骨头的碎片。
晓雨被放在地上,依旧在咀嚼着头发,肚子里的蠕动越来越剧烈,她的脸上甚至露出了诡异的微笑。阿凯颤抖着伸出手,想探她的鼻息,指尖却摸到她肚子上的皮肤在发烫,像揣着个滚烫的火球。
“必须送她去医院!”阿凯抱起晓雨,她的身体轻得像没有重量,肚子却异常沉重,里面的东西还在动,甚至撞到了他的胳膊。
就在这时,晓雨突然停止了咀嚼。
她的眼睛慢慢聚焦,看向阿凯,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笑容,从嘴里吐出一缕头发,缠绕着拼出几个字:
“妈妈……回家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头猛地歪向一边,彻底没了呼吸。
后来发生的事情,阿凯很多时候都不敢回想。
警察来了,法医来了,警戒线把小小的出租屋围了起来。当法医剖开晓雨鼓胀的肚子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里面没有内脏,没有胎儿,只有缠成一团的头发。
密密麻麻的黑发缠绕成绳索状,填满了她的腹腔,在最中心的位置,裹着一块碎骨。后来DNA比对结果出来了——那是晓雨母亲的耻骨碎片,上面还沾着点河底的硅藻土。
警察在浴缸排水口找到的那团头发里,又发现了更多的骨头碎片,拼凑起来,勉强能看出是个人的骨架,只是少了最重要的头骨和耻骨。
银戒指和半截银链子被当成证物收走了,阿凯再也没见过。
三个月后,阿凯路过那栋出租屋,看到门口贴了张招租启事。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新租客是个年轻女孩,染着栗色的头发,正蹲在浴室里通下水道。
“这破浴缸,总堵。”女孩抱怨着,手里拿着根铁丝,往排水口里捅了捅,“好像勾到什么东西了……”
她用力一拽,铁丝带出个硬物,卡在排水口边缘。女孩骂了句脏话,伸手进去摸索,拽出来的瞬间,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尖叫着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
是半只手。
惨白浮肿的手,戴着枚银戒指,戒面刻着磨平的梅花。指甲缝里缠着根头发,栗色的,和新租客的发色一模一样。
阿凯站在浴室门口,看着那半只手,突然注意到浴缸壁上沾着几根黑色的长发。它们正慢慢蠕动,顺着瓷砖往上爬,在墙上拼出个模糊的笑脸,嘴角咧到耳根,眼睛是两个空洞的窟窿——和晓雨微信里发的那个表情,一模一样。
而那半只手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像被什么东西,用力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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