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风公寓里等待的日子，像一场被无限拉长的、不见天日的酷刑。
每一分，每一秒，对顾晏而言，都是煎熬。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焦躁，不安，却又无能为力。他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张小小的、不知藏着何种惊天秘密的SD卡上。他相信，只要破解了它，所有困扰他的谜团，所有让他痛苦挣扎的根源，都将迎刃而解。
而季风，也几乎是倾尽了全力。
他将自己关在那个堆满了各种高精尖设备的“作战室”里，整整一个星期，几乎不眠不休。公寓里，随处可见他喝剩下的咖啡杯和吃空了的外卖盒。他那张一向自诩“貌比潘安”的俊脸上，也挂上了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不少。
顾晏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充满了愧疚。他知道，季风本可以不用被卷入这场浑水。他本可以，像以前一样，当一个潇洒自在的、游走于网络世界边缘的顶级黑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他的私事，耗费如此巨大的心神。
他数次想对季风说“算了吧”，但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不能放弃。
一旦放弃，他之前所承受的所有屈辱和牺牲，就真的，成了一个笑话。
这天下午，顾晏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一块软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那套己经很久没有动过的画具。
“作战室”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季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堪比鸟窝的头发，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和凝重。
顾晏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他放下手中的画具，站起身，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季风没有说话。
他只是，径首走到冰箱前，拿出了一罐冰镇啤酒，“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了大半。
然后，他才转过身，靠在冰箱上，用一种极其疲惫的、混合着愤怒和不甘的眼神，看着顾晏。
「顾晏……」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们……可能，遇到大麻烦了。」
顾晏的瞳孔，骤然收缩。
「什么意思？破解失败了？」
季风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他说，“比破解失败，更糟糕。」
他将手中的啤酒罐，狠狠地捏扁，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张SD卡，我破解了。」
顾晏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了一阵狂喜！
「那里面……」
「空的。」
季风打断了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吐出了那两个，足以将顾晏所有希望，都击得粉碎的字。
「什么？」顾晏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那张卡，是空的。」季风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文件，没有图片，没有视频，甚至，连一丝，数据残留的痕迹，都没有。」
「这不可能！」顾晏的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我父亲他……他不可能留给我一张空卡！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我也觉得有问题。」季风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所以，我花了最后两天的时间，对这张卡的底层数据结构，进行了最深度的还原和分析。」
「然后，我发现……」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的恐惧。
「这张卡，在被交到你手上之前，曾经，被人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其专业的军用级数据销毁程序，给彻底地，清洗过一遍。」
「这种程序，一旦运行，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不可能，再从里面，恢复出任何一个字节的数据。」
「也就是说……」
季风看着顾晏那张，血色尽失的、惨白的脸，艰难地，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里面的证据，己经，被人，提前一步，给销毁了。」
轰——！
顾晏的脑子里，像被引爆了一颗原子弹。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证据……被销毁了？
在他拿到这张卡之前？
这怎么可能？！
王叔明明说，这张卡，是他父亲出事前，亲手交给他保管的！这些年，他一首，都贴身收藏着，从未离身！
怎么会……
等等！
一个可怕的、让他浑身发冷的念头，猛地，窜入了顾晏的脑海。
除非……
除非，问题，不是出在卡上。
而是出在……
人上！
「季风！」顾晏猛地，抓住了季风的手臂，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快！帮我查！查王叔！查我父亲以前的那个司机，王德发！」
「我要知道，他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过！」
「我要知道，在他把卡交给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风看着他那副几近癫狂的模样，没有多问。
他立刻，坐回了电脑前。
这一次，他入侵的，是全市的天眼交通系统，和三大运营商的后台数据库。
他要将王叔这个人，最近半个月的所有行踪和通讯记录，都给，翻个底朝天！
而顾晏，则像一个等待着最终审判的死刑犯，站在他的身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对顾晏来说，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季风停下了动作。
他缓缓地，转过头。
他的脸上，不再有愤怒，也不再有不甘。
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顾晏……」
「那个王叔……」
「在三天前，他见你的那天晚上，他的银行账户里，突然，多了一笔，五百万的匿名汇款。」
「而在那之后……」
季风的目光，落在了屏幕右下角，一则，刚刚弹出的、毫不起眼的社会新闻上。
新闻的标题是——
《老城拆迁区，一独居老人，因煤气泄漏，意外身亡》。
新闻的配图，是一张打了马赛克的、模糊的现场照片。
但在照片的角落里，顾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件，洗得发白的、熟悉的……
中山装。
「他死了。」
季风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而顾晏，看着那条新闻，看着那张照片。
他没有哭，也没有笑。
他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
然后，他感觉，喉咙一甜。
“噗——”
一口鲜红的、滚烫的血，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溅红了，冰冷的显示屏。
也溅红了，他那片，只剩下无尽黑暗的……
绝望世界。
线索……
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线索……
就这么，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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