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当然做！”
林羽的声音斩钉截铁，在荒宅空寂的主屋里回荡。白砚描绘的金山银海、顿顿烧饼夹肉的“美好未来”，像一剂强效的迷魂汤，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防线。
林羽被那“金山银海”的许诺砸得晕头转向，穷了十八年的心被烧得滚烫。
可兴奋过后，冷水浇头——怎么找？记忆在人家脑子里，玉佩秘密在眼前晃悠就是解不开。
林羽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犯了难。找记忆？这玩意儿比找丢在河里的铜板还虚无缥缈。
“那个‘白浮玉’的令牌，还有这块玉佩，”白砚飘在他眼前，小手托着下巴，眉头微蹙，努力回忆着，“都让我觉得特别特别熟悉，好像……它们就该是一起的？可为什么，又想不起来呢？”
她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随即眼睛一亮，指向林羽怀里，“上次那个铁塔似的壮汉不是说，这令牌跟他祖上有渊源吗？找他！去问问他！”
“对啊！”林羽一拍脑门，醍醐灌顶，光顾着做发财梦，把那位神秘兮兮的“铁匠联盟”老大给忘了！他立刻揣好令牌和玉佩，首奔帽儿巷深处那间没有招牌的“问心斋”。
“咚咚咚。”
林羽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门板。声音在寂静的小巷里显得有些突兀。
门内很快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柏木那张粗犷沉静的面孔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粗布短褂，目光锐利地扫过林羽，在他腰间的青莲玉佩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
“进来吧。”柏木侧身让开，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意外，仿佛早己料到他们会来。
屋内光线依旧昏暗，各种奇异的古物在阴影中沉默。柏木引着林羽走到那张布满刻痕的乌木桌案旁坐下，白砚则好奇地飘在西周，打量着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小兄弟，”柏木的目光落在林羽脸上，开门见山，“几日专研下来，佩戴此玉，可曾感受到什么异样之处？”
林羽立刻来了精神：“有！太有了！柏大哥，您真是神了！自从戴上这玉佩，我感觉……嗯，运气好像变好了点！出门没那么容易摔跤了，连以前老追着我咬的野狗都绕道走了！干什么事儿都顺当了不少！”他摸了摸玉佩，语气带着点庆幸，这对他来说确实是天大的变化。
“没了？”柏木眉峰微不可察地一挑，追问道，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林羽的神情。
林羽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飘在旁边、正好奇打量一个铜铃的白砚。说？不说这小鬼的事？万一这铁塔汉子是个收妖的……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先瞒下这最大的“异样”，含糊道：“没……没了啊。还……还应该有什么？”他一脸茫然地反问。
柏木沉默了片刻，抬手轻轻按了按额角，似乎在消化这个过于“朴实”的答案。
没有感应？这怎么可能？混沌青莲乃灵枢阵眼所化，蕴含天地初开之精粹，就算在灵气枯竭的当下，也不该只有这点驱狗避摔的功效。难道……真的错了？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方向。
他目光沉凝，再次看向林羽，语气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郑重：“小兄弟，方才你提及佩戴此玉后霉运稍减。你又说自己从小便霉运缠身，乃天煞孤星之命。此等体质，实属罕见。若要探明你与此玉之渊源，找到化解你命格之根源，还需……了解你的身世过往。不知小兄弟，可否与我详说一二？”
“身世？”林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瞬间黯淡下去，那点因为“运气变好”带来的喜悦被浓浓的苦涩取代。他垂下头，盯着自己沾满泥灰的破草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刻痕。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如同结痂的伤疤，每一次揭开都带着撕裂的痛楚。
“我……我是个孤儿。”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麻木，“从小……就倒霉。倒霉到……克死爹娘那种。”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自嘲笑容。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积蓄勇气，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
“听村里老人说，我出生那天，就差点被雷给劈死。天上黑云压顶，一道特别亮的闪电，咔嚓一下，就劈在我家屋顶上，瓦片都掀飞了半边！我娘生我本就艰难，被这一吓……”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我胸口……就留下了这个。”他扯开自己破旧的衣襟，露出锁骨下方那道寸许长、暗红色、形状狰狞扭曲如同凝固闪电的疤痕。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种不祥的暗沉。
“从小，我就跟‘倒霉’二字绑定了。走路平地摔跤是家常便饭，喝水能呛个半死，靠近谁家果树，果子必定掉下来砸我脑袋，连养的鸡都绕着我走。村里人都说我是扫把星转世，克亲克友。我爹娘……原本身体都算硬朗的庄稼人，自从有了我，就三天两头生病受伤。我三岁那年……”林羽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发大水，上游决堤，洪水冲下来。说来也怪，洪水冲到我们村口就拐了个弯，隔壁村淹死好多人，我们村就塌了几间牲口棚，偏偏……偏偏就淹死了我爹娘。”林羽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那攥紧的拳头却暴露了内心的波澜。
“后来就跟着我奶奶过。奶奶是十里八乡最好的绣娘，”提到奶奶，林羽的声音才稍稍回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孺慕，“她绣的花鸟，连县里官老爷的太太们都点名要。靠着这点手艺，她把我拉扯大，还省吃俭用送我去镇里的学堂念了两年书……那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像人的两年。”
“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声音再次低沉下去，充满了压抑的痛苦，“我十三岁那年，奶奶……也走了。她身子骨一向硬朗，就是……就是给我熬药的时候，滑了一跤，头磕在灶台上……”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奶奶一走，叔叔伯伯们就来了。”林羽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说我命硬，克死了爹娘，又克死了奶奶，是亲族的大祸害！为了霸占奶奶留下的那几间还算齐整的土坯房，他们把我像狗一样撵出了村子，连件厚点的衣裳都没给。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
林羽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就这样，开始了流浪。年纪小的时候，有些店家看我可怜，让我跑跑腿、扫扫地，给口饭吃，给几个铜板。慢慢长大点，力气有了，也能找点帮工的活儿干。码头扛包，米铺搬粮，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可奇了怪了，不管去哪家干活，那家的生意准保开始倒霉。不是货物发霉，就是主顾跑单，要么就是掌柜的摔断腿……慢慢的，我这‘霉神’的名声就传开了。一个地方待不下去，就得挪窝。饿极了，也……也偷过人家的饼子、地里的红薯……”他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深深的羞耻。
“就这么混着，混着，居然也混到了十八岁。你说，我这命，是不是还挺硬？这都没饿死，估计阎王爷都嫌我晦气吧。”他抬起头，看向柏木，眼神里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和一丝自嘲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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