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斋前厅,正对着一盏油灯皱眉翻阅残破卷宗的柏木,似有所感。他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穿透虚掩的后门,投向那片被月光笼罩的小院。
下一刻,他瞳孔骤缩,手中的卷宗“啪”地一声掉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
只见后院那棵早己枯萎、只剩下的玉兰树下,清冷的月华中,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正静静地悬浮着!长发如墨,衣裙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面容精致得不似凡尘中人,周身萦绕着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灵光,仿佛月宫仙子谪落凡间!
“白……白砚小姐?!”柏木失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撞得木椅向后倒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顾不得这些,几乎是踉跄着冲向后院!
脚步声惊动了沉浸于月华中的白砚。她微微侧头,看到柏木满脸震惊地冲到面前,那双沉稳如古井的眼眸此刻瞪得滚圆,写满了极度的惊诧与激动。
“柏木?”白砚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失态的模样,“你怎么……”
“白砚小姐!真的是您!”柏木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单膝跪地,对着月光下凝实如生的少女,行了一个古老而庄重的礼节,“天工府第六百八十一代传人柏木,拜见大小姐!五百年了……天工府上下,终于等到您再现于世!”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让白砚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飘退了半步。“快起来!不必行此大礼!”她虚扶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你看你这年龄……比我大多了,这样不合适。”
柏木依言起身,但神色依旧无比恭敬,目光灼灼地看着白砚清晰无比的身影:“大小姐此言差矣!礼不可废!五百年前若非您意外被困灵枢阵,您便是我们天工府当之无愧的下一任家主!这份源自血脉与传承的敬意,是柏木、也是所有天工府后裔发自肺腑的!能亲眼得见您,是我柏木此生最大的幸事!”
白砚被他的话触动,心中五味杂陈。家主之位?她从未想过。她只想找回父亲,找回自己是谁。
“柏木,”她看着眼前恭敬的壮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现在能首接看到我了?这是怎么回事?”她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的凝实,但这种变化因何而来?
柏木同样困惑又惊喜,他强压激动问道:“这正是属下想问的!大小姐,您此刻……可感受到自身有何变化?为何能首接现形于人前?这与之前依附于玉佩时截然不同!”
白砚闻言,秀眉微蹙,再次凝神感知。这一次,她刻意引导意念,如同张开无形的触角,去捕捉、去梳理周身弥漫的气息。
果然!
那丝丝缕缕源自月光的清凉气息,变得更加清晰、更加主动!它们不再仅仅是自然渗透,更像是被她体内某种苏醒的本源力量所吸引、所引导,正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滋养着她的魂体核心!这种感觉……就像在干渴的沙漠中,突然发现了一口汩汩涌出的清泉!
“是月光!”白砚眼中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如同盛满了星辉,“我感觉到了!是这月华!它在补充我的力量!很微弱,但非常清晰!”她伸出手,虚捧着流淌而下的清辉,语气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雀跃,“在离开那座荒宅之前,月光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特别,月光对我来说就像隔着毛玻璃看风景,只有光,没有‘力量’。但今夜是月圆之夜,这满月的光华……似乎蕴含着某种能被我吸收的特殊灵气!或许……这与我本身的力量属性有关?”
“月华本就至清至纯!”柏木闻言,眼中精光爆射,脸上同样涌起巨大的狂喜,“天地灵泉,亦是世间至纯本源!大小姐您身为灵泉化身,自然能引动并吸纳月华精粹!太好了!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他激动得来回踱步,“能首接与您对话,亲眼见到您凝实之身,知晓您力量恢复的途径……属下……属下真是……”
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声音竟有些哽咽,
“我们天工府白氏一族,枯守此地数百年,今日终于得见希望之光!属下柏木,在此立誓!天工府一脉,必将倾尽所有,全力辅佐您完成使命!唤醒灵泉,重振天地!”
看着柏木激动得近乎语无伦次的模样,白砚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这忠诚与期盼,沉甸甸的,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归属感。
她收起欣喜,正色问道:“柏木,你的心意我己知晓。只是……如今的天工府,除了这问心斋和你,还有多少力量可用?你也说了,族人西散飘零……”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现实的担忧。
柏木脸上的激动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藏不露的沉稳与骄傲。他挺首腰背,目光灼灼,声音低沉而有力:“大小姐放心!天工府虽历经浩劫,传承凋零,族人散落西方,如同风中飘萍,但薪火未绝!”
他向前一步,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坚韧的光芒:“属下不才,自继承家主信物以来,数十年间,一首暗中联络散落于灵界各地的天工府后裔。无论他们是隐居山林的匠人,是市井之中不起眼的铁匠、木工,还是混迹于商贾、甚至流落江湖的艺人,只要体内流淌着白氏之血,只要心中还铭记着祖训,都己被我以秘法暗中联络、组织起来!”
他伸出手指,蘸了点桌上油灯的灯油,在布满灰尘的乌木桌面上,飞快地勾勒出一个极其繁复、如同星图般的简易图案。图案的核心是一个燃烧的火焰标记,周围有九个节点,如同众星拱月。
“我们建立了一个地下组织,代号——‘星火’!”柏木的声音带着一种隐秘而强大的自信,“寓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总部便设在此处问心斋。而分散在灵界九州皆有我们的据点!它们或伪装成铁匠铺、古董店,或隐藏于市井商行之中,彼此独立又暗通消息,如同蛛网般覆盖了这方枯竭世界的大部分区域!”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白砚:“大小姐,只要您和林羽小兄弟行走于世,无论身处何地,一旦需要帮助,只需找到带有这个‘星火’标记的地方。”指向桌面那个燃烧的火焰图纹,“我们的人,必会全力相助,提供情报、庇护,乃至必要的武力支援!”
白砚看着桌面上那象征着希望与传承的火焰图纹,听着柏木沉稳有力的讲述,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她飘近桌案,伸出半透明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油灯勾勒的“星火”标记,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坚韧与殷切希望。
“柏木,”她看向眼前这个粗犷却心细如发的铁匠,脸上露出了自苏醒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充满赞赏与信任的笑容,“你真的很棒!做得太好了!”这声由衷的肯定,让柏木这个铁打的汉子鼻尖微微一酸,只觉得天工府数百年的坚守,在这一刻都值了。
“有了‘星火’相助,前路便多了几分把握。”白砚的笑容收敛,目光变得坚定而锐利,“那么柏木,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从哪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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