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周夫子便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一件半旧长衫，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木杖，带着林羽，步履沉稳地踏进了镇上那略显破败的县衙大门。
衙门里透着一股陈腐的霉味和散漫的气息。
老文书姓赵，头发花白，正伏在积满灰尘的案牍上打盹。听到动静，他抬起惺忪的睡眼，看到是周夫子，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哟，周老哥！稀客稀客！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这破地方了？”周夫子离开学堂后，如今开私塾，没少帮街坊邻居的孩子免费启蒙，在这小镇上颇有些清名。
“赵老弟，叨扰了。”周夫子拱了拱手，将身后的林羽让出来，“这是老夫当年的学生，林羽。他家是土胚屯的，今日回来，想查一查他家祖屋和田产的备案文书。”夫子言简意赅，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老文书赵老头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林羽，又看看周夫子郑重的神色，心下便明白了七八分。
这年头，查祖产备案的，多半是回来争产的。他虽是个芝麻小吏，但人老成精，又念着周夫子往日的情分，倒也没推脱。
“土胚屯……林家……”赵老头嘴里嘟囔着，起身在身后那一排排落满灰尘、摇摇欲坠的木架子上翻找起来。纸张发脆的窸窣声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从一堆泛黄的卷宗里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吹了吹上面的灰，小心地翻开。
“嗯……有了！”赵老头指着册子上几行模糊的墨字，“林有德……土胚屯东首第三户，宅院一座，连带屋后坡地三亩……嗯，备案清楚，画押手印俱全，是正主儿没错。”他合上册子，看向周夫子，“周老哥，这文书……？”
“烦请赵老弟给抄录一份凭证。”周夫子沉声道，“另外，还得劳烦老弟，派两个得力的兄弟，随我们走一趟土胚屯。”
赵老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这是要借官府的势去压人！他捻着稀疏的胡须，有些为难：“周老哥，这……衙门人手也紧，土胚屯那穷地方……”
周夫子没有说话，只是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用粗布包着的硬物，轻轻推到赵老头面前。布包散开一角，露出里面两枚磨得发亮的银角子——这是师娘李氏昨夜悄悄塞给林羽的，是周家压箱底的最后一点积蓄。
赵老头的眼睛瞬间亮了亮，脸上的为难一扫而空，堆满笑容：“哎呀！周老哥太客气了！既然是正主儿查证祖产，又涉及可能的地界纠纷，我们衙门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立刻起身，走到后堂，对着里面吆喝了一嗓子：“王头儿！李头儿！别打盹了！收拾一下，陪周老哥去土胚屯走一趟！维持秩序，防止刁民闹事！”
不多时，两个身着褪色皂衣、腰挎佩刀、睡眼惺忪但身材还算壮实的捕快走了出来。
虽然看着懒散，但那一身官皮和腰间象征权力的佩刀，在这荒僻之地，依旧是普通人无法忽视的威慑。
一行人出了衙门，朝着土胚屯走去。两个捕快跟在后面，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但官靴踏在土路上的声音，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玄门末路：靠我摇人拯救世界 却像重锤般敲在沿途零星遇到的村民心上。人们纷纷侧目，窃窃私语，看向林羽和周夫子的眼神充满了惊疑。
当林羽和周夫子，身后跟着两名挎刀的官差，再次出现在土胚屯那破败的村口时，整个屯子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瞬间炸开了锅！
“官……官差来了！”
“快看！是跟着那个扫把星回来的！”
“天爷！这是要出大事啊！”
“快去叫里正！叫族长！”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平日里死气沉沉的土坯房舍里，纷纷探出或惊恐或好奇的脑袋。许多年，这破落得几乎被遗忘的村子，没见到官府的影子了。这身官皮带来的威压，远胜过任何言语。
大伯林有福和二叔林有禄家更是鸡飞狗跳。林有福看到那两个挎刀的捕快，脸都吓白了，腿肚子首哆嗦。张氏更是躲到了屋里不敢露头。林有禄强撑着，但眼神里的凶戾早己被恐惧取代。
很快，一个同样干瘦、穿着件稍好布褂的老者和一个须发皆白、拄着拐杖、被两个后生搀扶着的老者被请了过来。两人看着官差，也是战战兢兢，拱手作揖。
“官……官爷，不知驾临敝村，有何……有何贵干？”里正声音发颤。
领头的王捕快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一指林羽：“这位林小兄弟，是你们屯林有德家的后人，回来查证祖产。你们族里看着办吧，别闹出事来，让哥几个难做。”
轻飘飘一句话，却如同定身咒。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羽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忌惮。这小子，竟然真能请动官府的人？！林有福和林有禄更是面如死灰。
“误会！都是误会！”林氏族长毕竟是见过些风浪的，强自镇定，浑浊的老眼扫过林羽和他身边的周夫子，又看看那两名明显不耐烦的官差，立刻堆起笑容，对着林羽拱手，“哎呀，原来是羽小子回来了！自家人，有话好说！好说！”
他转向族人，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族长的威严：“都聚在这里像什么话！有德家的孩子回来了，这是好事！过去的事，那都是……都是一家人糊涂账！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今天既然羽小子回来了，族里自然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大家伙儿散了吧！散了吧！别惊扰了官爷！”
周围的林氏族人，大多眼神麻木或闪烁，带着事不关己的疏离，也有少数人眼中流露出对林有福兄弟的幸灾乐祸和对林羽“得势”的复杂情绪。但族长发了话，官差在旁，谁也不敢多嘴，纷纷低声议论着散开，却也没走远，都在不远处偷偷观望。
王捕快和李捕快对视一眼，见气氛似乎“缓和”下来，有“谈判”的意头，也懒得在这穷乡僻壤多待。王捕快打了个哈欠，对林羽和周夫子道：“林小兄弟，周老先生，既然族里长辈说了给交代，那你们就好好谈。我们衙门还有公务，就先回了。有事再来报。” 说罢，也不等回应，两人便懒洋洋地转身，沿着来路溜达着走了。
官差的离开，让场中紧绷的气氛似乎松弛了一丝，但无形的压力却并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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