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水晶灯突然暗了暗,随即爆发出更璀璨的光芒,碎钻般的光点在地板上流转,像撒了把被阳光吻过的翡翠碎屑。乐队首席小提琴手的琴弓落在弦上,第一组音符淌出来时,柯瑾年正站在宴会厅中央,深绿色丝绒西装的袖口沾着点翡翠粉末——是下午布置展柜时蹭上的,与温念发间的碎玉同色。他向她伸出手,掌心朝上,拇指内侧的薄茧轻轻颤动,这个邀请的姿势与她昨夜梦中某个场景重叠得可怕:有人在旋转的灯光里对她说:“跳支舞吧,纪念翡翠重生。”
温念的指尖悬在半空,迟疑了三秒。空气中浮动的香氛是“翡翠之息”,前调是薄荷的清冽,中调混着翡翠原石的涩味,尾调藏着淡淡的兰草香——这是她三年前为柯氏调的专属香氛,后来因为“太私人”被束之高阁,没想到他一首用着。当她的手终于放进他掌心的瞬间,乐队突然换了曲子,老派的华尔兹旋律漫开来,节拍与她修复翡翠时敲击工具的节奏完全一致:重音落在“嗒”时,是刻刀凿开原石的瞬间;轻音“嘀”时,是软布擦拭玉面的温柔。
“我不会……”她想抽回手,指腹却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发麻。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脚步自然而然地跟上鼓点,右脚后撤的角度、左脚旋转的弧度,都精准得像被设定好的程序。这种本能让她心惊——她明明从未和他跳过舞,肌肉的记忆却熟稔得仿佛练习过千百遍。
柯瑾年的呼吸落在她耳畔,带着薄荷糖的清凉:“别怕,跟着我。”他的手掌虚虚托着她的腰,力度恰好是她修复薄胎翡翠时的力道,既稳住重心,又不施加压迫。旋转间,她看见他领带上的翡翠夹,雕的是交颈的双凤,与她工作室保险柜里那对镇纸同款——当年她以为是巧合,现在才惊觉,那些看似散落的翡翠,早被一根无形的线串成了链。
林妙端着两杯香槟走过来时,红色礼服的裙摆扫过地毯,留下淡淡的百合香,像条吐着信子的蛇。她的妆容比下午精致了些,眼线微微上挑,却掩不住眼底的紧张,指甲上的蔻丹红得像血,与她耳垂上的红宝石耳钉形成刺眼的呼应。“温小姐,恭喜康复。”她递过酒杯,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托盘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这杯‘翡翠之吻’,是柯氏的特调,用缅甸矿脉的泉水酿的。”
温念的喉咙突然发紧,生理性的排斥让她偏过头。林妙的指甲缝里,藏着极细的白色粉末,与她昨天在病房窗台上发现的一致——那天护士来换床单,说窗台上有“奇怪的药粉”,当时她只当是消毒残留,现在想来,那或许是某种慢性毒药的粉末。“谢谢,我不喝酒。”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柯瑾年手中的酒杯上。
那杯酒确实不同。杯壁上挂着绿色的糖浆,像流动的翡翠,在灯光下泛着虹彩。杯垫是块圆形的翡翠原石切片,上面的天然纹路组成个极小的“瑾”字——是她去年随手刻的,后来当作样品送给了柯氏,没想到被他做成了杯垫。“这杯不一样。”柯瑾年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里面加了安神的草药,是老中医配的方子,能温和刺激海马体,或许……能帮你想起些事。”他的指尖在杯底轻轻敲了三下,是他们之间默认的暗号:“我在,别怕。”
温念犹豫着接过,指尖触到杯壁的瞬间,皮肤传来熟悉的凉意——像小时候生病,母亲总用翡翠杯给她喂药,说“玉能养魂,寒能清神”。她仰头饮尽,甜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像吞下一整块融化的翡翠,草药的微苦里藏着薄荷的回甘,与记忆中母亲药罐里的味道渐渐重合。
舞池中央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人。柯瑾年的舞步很稳,像他处理翡翠原石时的手,从不出错。旋转间,温念看见墙上的投影在变:从她工作室的晨光,到展会上的灯光,再到车祸现场的火光,画面切换的频率与她心跳一致。当投影出现那辆冲出山路的轿车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怎么了?”柯瑾年扶住她的手肘,指腹擦过她腕间的动脉,那里的皮肤烫得惊人。
温念说不出话,耳边的音乐突然与二十年前的刹车声重叠,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刺破耳膜。柯瑾年领带上的翡翠夹在灯光中泛着诡异的光,绿光透过夹片的裂纹折射出来,在他胸前投下破碎的影子,像车祸现场散落的翡翠碎片。“别碰它!”她突然尖叫着扯断他的领带,动作快得惊人——拇指按住领结的结心,食指和中指从两侧发力,恰好避开缝线的薄弱处,这个“锁扣式”手法与她修复断裂金链时完全相同,是用巧劲而非蛮力,既能快速拆解,又不损伤布料本身。
领带“啪”地坠落在地,翡翠夹摔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外壳裂开的瞬间,里面露出个微型芯片——是柯瑾年藏的录音器,录着他这几个月的独白,此刻正断断续续地播放:“今天念念认出了翡翠……她的手还在抖……实验室说翡翠的辐射频率和她的脑电波对得上……陈默查到林妙在买通当年的护士……”
温念盯着芯片发呆,应急灯的绿光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将全场染成翡翠色。光线在她脸上流动,像块被映照的玉石,让她的瞳孔也泛着淡淡的绿。“它在说话。”她喃喃自语,伸手去捡,指尖却被翡翠夹的裂纹划破,血珠滴在芯片上,晕开成个月牙形,与她银戒上的疤痕完美重合,“和翡翠匣里的声音一样……咔嗒,咔嗒,像锁在响。”
柯瑾年抱住她时,发现她的体温在升高,皮肤烫得像块被阳光晒透的翡翠原石,眼神却异常清明,瞳孔里的绿光越来越亮。“念念?”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慌,老中医说过这药剂量极轻,绝不可能有副作用,难道是……与她体内的翡翠辐射起了反应?
“我想起来了……”温念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后背,像在确认他的存在,又像在宣泄某种痛苦,“刹车失灵前,有人在副驾放了这个……”她的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菱形,角度、边长都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与林妙胸前那枚翡翠胸针的形状完全一致,“冰凉的,有棱角,硌得慌……我当时想拿开,可是来不及了……”
柯瑾年的后背被掐出五道血痕,却感觉不到痛。他终于明白林妙的胸针为什么那么眼熟——那是柯氏二十年前生产的“镇煞符”,边角锋利,据说能“驱邪”,实则是用矿脉最深处的废料做的,辐射值远超安全标准。当年母亲坚决反对生产,说“用邪玉镇煞,只会引火烧身”,没想到二十年后,这东西成了杀人的凶器。
“是林妙放的?”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温念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地上的芯片。录音还在继续,这次是她的声音,带着修复翡翠时的专注:“瑾年你看,这块翡翠的棉絮像不像两只鸟?它们靠得好近……”后面的话被电流声吞没,却像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更多记忆的闸门。
她想起车祸前一天,林妙去工作室找她,手里拿着块“镇煞符”翡翠,说“柯伯母让我带给你的,保平安”;想起车祸瞬间,副驾的储物格里确实有个硬物硌着腿,形状就是这个菱形;想起被救出时,那枚翡翠不知去向,林妙却在医院走廊里偷偷擦拭着什么,指尖泛着绿光……
“她想让我们死。”温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二十年前是,现在也是。”
应急灯突然闪烁起来,绿光忽明忽暗,照得柯瑾年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里。他捡起地上的翡翠夹,裂纹里的芯片还在工作,最新的录音是半小时前的:“林妙在甜品车里放了个针管,液体是透明的……陈默正在查成分……”
话音未落,宴会厅入口传来骚动。林妙被两个保安架着,红色礼服的裙摆沾着奶油,头发凌乱,却还在尖叫:“你们不能抓我!柯瑾年!你以为温念是什么好东西?她就是个灾星!当年克死你妈,现在又想抢你的家产……”
温念的身体猛地一震,像被这句话烫到。她突然推开柯瑾年,踉跄着冲向舞池边缘,那里的甜品推车还没被撤走,六层的奶油蛋糕上,糖霜凤凰的眼睛正对着她,像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柯瑾年追过去时,看见她正用手指抠蛋糕的夹层,指甲缝里沾着白色的奶油和某种透明的液体。“念念别碰!”他抓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那液体的瞬间,传来熟悉的涩味——是铊溶液特有的气息,与他实验室里的样本味道一致。
“她怕我记起来。”温念的手指在蛋糕上写下“37”,字迹被奶油晕开,却依然清晰,“怕我想起她是怎么换了刹车油,怎么放了磁铁,怎么……”她的声音哽咽,更多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撞得她头痛欲裂。
柯瑾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任由她的指甲掐进自己的皮肉。他看着被保安拖走的林妙,看着地上还在播放录音的芯片,看着整个被绿光笼罩的宴会厅,突然明白这场危险的共舞,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唤醒记忆,而是为了撕开所有伪装,让藏在翡翠背后的真相,在旋转的舞步里无所遁形。
乐队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温念在他怀里渐渐平静下来。她抬起头,绿光中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块被激活的翡翠:“瑾年,我想起来了。”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喉结,那里还有拆信刀留下的淡红印记,“所有事,我都想起来了。”
水晶灯重新亮起,璀璨的光芒驱散了绿光。柯瑾年低头吻她的额头,那里的温度渐渐回落,像块终于降温的翡翠原石。他知道,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而这场在危险边缘旋转的舞蹈,终将在真相的阳光下,跳完最后一个完美的收尾动作。
舞池地板上,那杯“翡翠特调”的酒渍还没干透,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绿,形状像只展翅的凤凰,与柯瑾年领口重新别好的翡翠族徽,形成了跨越时空的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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