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柯瑾年的书房还亮着灯。
他坐在真皮转椅上，指尖夹着那枚裂成两半的翡翠，台灯的光晕在碎片断面投下细碎的阴影。放大镜下，除了那半个“柯”字，裂痕边缘竟有几处极浅的刻痕，像是用针尖反复划过——这是母亲独有的习惯，遇到无法言说的秘密，就会在翡翠内侧留下这样的标记。
二十年前的日记本失踪后，这些刻痕成了唯一的线索。柯瑾年用特制的拓印纸覆盖在断面上，轻轻按压，纸上渐渐浮现出几个模糊的符号：“月”“火”“8”。
“月”是翡翠的名字“月牙含翠”，“火”或许指向母亲房间那场莫名的小火，可“8”是什么？日期？还是某种代号？他盯着拓印纸沉思，喉间突然涌上一阵腥甜，猛地侧身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让肩膀发颤。
桌角的药瓶被碰倒，白色药片滚落在地。他弯腰去捡时，目光扫过抽屉缝隙——那里露出半张照片，是温念在工作室修复珠宝的样子，阳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泛着柔和的光。
这张照片是陈默上周拍的。当时他只觉得这姑娘低头专注的样子，像极了母亲年轻时在灯下绘制珠宝设计稿的模样，鬼使神差就让陈默洗了出来。此刻再看，戒指内侧那道细微的刻痕，竟和翡翠裂痕边缘的符号隐隐呼应。
柯瑾年忽然想起温念说过，戒指是用她母亲的嫁妆熔铸的。苏婉的嫁妆……会不会和母亲的翡翠本是一体？
他拉开抽屉，里面整齐码着温念的设计稿复印件。第17张是她为一场慈善拍卖会设计的胸针，主体是两片交叠的月牙，月牙边缘镶嵌着细小的红宝石，像极了翡翠上的裂痕。设计说明里写着：“残缺不是终点，是光与光的交汇。”
指尖抚过那句说明，柯瑾年的喉间又泛起痒意。他拿起药瓶，拧开时注意到标签边缘有些起翘，指甲刮过竟掀起一角——底下贴着张极小的便签，是心理医生的字迹：“忌情绪剧烈波动，忌接触刺激性气味（尤其是陈年檀木）。”
陈年檀木？柯瑾年猛地抬头，看向书柜顶层那个落满灰尘的檀木盒。那是母亲的遗物，里面装着她收藏的老香料，他一首没敢打开。
这时，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柯瑾年迅速合上抽屉，将翡翠锁进保险柜。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温念的身影在门外晃动，手里端着一杯水。
“刚才听见你咳嗽……”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泡了点蜂蜜水，据说能润喉。”
柯瑾年看着她站在光影里的样子，白衬衫的领口松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细小的痣，和照片里的专注判若两人。他突然想起陈默的报告：温念的左肩疤痕除了灼烧痕迹，还有一圈极淡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缠绕过。
“放下吧。”他移开目光，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淡。
温念把水杯放在桌上，转身时裙摆扫过书柜，一本厚厚的相册掉了下来。照片散落一地，大多是柯瑾年的童年照，其中一张引起了她的注意：少年柯瑾年站在老槐树下，手里举着个风筝，风筝尾巴上系着枚小小的翡翠挂件——那挂件的形状，和她银戒指内侧的刻痕一模一样。
“这是……”她捡起照片，指尖微微发颤。
柯瑾年的目光沉了下去：“母亲做的风筝挂件，后来丢了。”
温念捏着照片的手指收紧了。她突然想起外婆临终前说的话：“你母亲的嫁妆里，有个翡翠风筝，是柯家老太太送的定情物。”当时她只当是老人糊涂了，现在看来……
“我该回去了。”她慌忙放下照片，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书房。关上门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翡翠契约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翡翠契约最新章节随便看！紧接着是柯瑾年压抑的喘息——他又咳嗽了，比刚才更厉害。
回到房间，温念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心脏却跳得停不下来。她摸出那个褪色的兔子布偶，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仔细翻看。兔子的眼睛是两颗极小的珍珠，其中一颗松动了，她轻轻一抠，珍珠掉了出来，里面藏着一小片卷起来的丝绸。
丝绸展开后，是半张泛黄的契约，字迹己经模糊，只能看清几个字：“……翡翠归温氏……柯氏不得……火漆为证……”末尾的日期被水渍晕染，隐约能辨认出是二十年前的八月八日。
八月八日。柯瑾年拓印出的“8”，难道指的是这一天？
温念把丝绸小心翼翼地塞回珍珠里，突然想起父亲的放大镜。她跑到行李箱边翻出放大镜，对着无名指上的银戒指仔细观察——内侧的“温”字旁边，那道刻痕放大后竟是个微型的“柯”字，笔画末端同样带着母亲翡翠上独有的小弯钩。
这枚戒指，根本不是用母亲的嫁妆熔铸的。它是用柯家的翡翠和温家的银料合铸而成的，就像她和柯瑾年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强行拧在了一起。
窗外的月光突然暗了下去，乌云遮住了月亮。温念走到窗边，看见花园深处有个黑影闪过，手里拿着个手电筒，正对着别墅的窗户照来照去。是小偷？还是……
她想起林妙今天下午看她的眼神，那眼神里的敌意像淬了毒的针。白天收拾行李时，她在衣柜角落发现了一小撮白色粉末，闻起来有淡淡的杏仁味——那是珠宝抛光常用的氧化铬，但过量会损伤呼吸道，而柯瑾年有严重的胃病和咳嗽。
难道林妙一首在暗中做手脚？
温念握紧了手里的放大镜，镜柄上“宁弯不折”西个字硌得掌心发疼。她突然明白，这场契约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局，柯瑾年需要她解开翡翠的秘密，而暗处的人需要她成为新的棋子，至于她自己，不过是被命运推着走的棋子。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明晚八点，老当铺见，带你看你母亲的东西。”
发件人是谁？是敌是友？温念盯着短信看了很久，最终删掉了信息。她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纸，用父亲留下的刻刀在纸上刻下三个符号：月、火、8。
刻刀落下的瞬间，她听见隔壁房间的咳嗽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夹杂着压抑的呜咽，像困在深渊里的野兽，终于泄露了一丝脆弱。
温念的笔尖顿了顿。或许，在这场被仇恨和阴谋裹挟的命运里，她和柯瑾年，从来都不是敌人。
天快亮时，柯瑾年的书房终于熄灯了。他站在温念的房门外，手里攥着那半张拓印纸，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走廊的壁灯照着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右耳后的疤痕在光线下若隐若现——那是当年母亲自杀时，他冲进房间被玻璃划伤的，医生说再深一点，就会伤到听觉神经。
他一首以为仇恨是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可看到温念对着照片发愣的样子，看到她小心翼翼捧着蜂蜜水的手，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就像那枚裂成两半的翡翠，裂痕固然刺眼，却也让光有了可乘之机。
柯瑾年回到房间，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里面装着半枚玉簪——是当年从母亲手里抢下来的，另一半不知所踪。玉簪的断口处，刻着半个“婉”字。
苏婉……苏曼……这两个名字，这半枚玉簪，还有温念肩上的疤痕，像散落的拼图，正在慢慢拼凑出一个让他不敢深思的真相。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柯家老宅的方向。那里的阁楼里，藏着二十年前的火漆印，藏着翡翠的真正归属，或许，还藏着他和温念无法逃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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