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溪接到电话时，指尖正悬在咖啡杯沿，滚烫的液体溅在虎口，她却没觉出疼。
电话那头是警局实习生生涩的声音，反复确认着“原岁岁家属”。
她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打断对方时声音发颤。
“我是她朋友，地址发我。”
车窗外的梧桐叶被暴雨砸得噼啪响，傅临溪把油门踩到底，雨刮器疯狂摆动，却刮不净挡风玻璃上的水雾，就像她脑子里翻涌的混沌——昨天原岁岁还在微信上给她发巷口新开的糖炒栗子照片，说等周末要带她去吃，怎么今天就成了“突发意外”？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混着雨水的潮味扑面而来，傅临溪刚拐过转角，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原岁岁的父亲瘫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油腻的头发黏在脸颊，沾满灰尘的外套皱成一团，他拽着路过护士的白大褂，语无伦次地嘶吼。
“我女儿怎么会没了？她昨天还说要给我钱……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护士满脸无奈地想挣脱，看见傅临溪时眼里闪过一丝了然，轻轻指了指身后的病房。
傅临溪脚步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她推开门时，病房里的白炽灯晃得她睁不开眼，病床上的女孩盖着洁白的被单，只有乌黑的发丝露在外面，安静得不像从前那个会蹦跳着喊她“姐姐”的姑娘。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破旧的小熊玩偶，耳朵缝着明显的补丁，那是原岁岁十岁生日时，她母亲送给她的。
傅临溪的指尖碰到玩偶的布料，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窜进心里，她缓缓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掀开盖在女孩头上的白布。
原岁岁的脸苍白得像纸，唇瓣没有一点血色，曾经总是弯着的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傅临溪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她几乎窒息，她猛地将白布盖回去，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双手捂住脸。
过了良久，她才强行压住自己的神情。
“傅小姐？”
医生轻轻敲了敲门，手里拿着一叠病历，“原岁岁的情况我们己经尽力了，她是突发脑干出血，送到医院时己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傅临溪抬起头，眼眶微红，她接过病历，指尖划过“脑干出血”那几个字，指尖的冰凉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之前身体很好，怎么会突然……”
“可能和长期作息不规律、精神压力大有关。”
医生叹了口气。
“我们调取了她最近的就诊记录，她上个月来过医院，说经常头痛，当时建议她做进一步检查，可她没再来。”
傅临溪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原岁岁最近总是在微信上跟她说“加班到凌晨”“爸爸又来要钱”。
她当时只劝她别太累，却没追问过她的身体状况，现在想来，那些细碎的抱怨，全是她求救的信号。
原岁岁的葬礼办得格外潦草。
没有亲友，没有花圈，只有傅临溪和几个曾经的同学赶来，原父站在墓碑前，脸上没有丝毫悲伤，反而在傅临溪拿出丧葬费的时候，眼睛亮了亮，伸手接过钱时，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傅临溪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堵得发慌，一种莫名的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原岁岁的死亡，真的只是意外吗？
回到家后，傅临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桌上摊着原岁岁的死亡报告书和病历。
她一遍遍地翻看，目光停留在“既往病史”那一页，上面写着“无重大疾病”，可她记得原岁岁之前跟她讲过自己得过肺炎，虽然痊愈了，但医生说过要注意呼吸道感染。
她又翻到急救记录，上面写着“患者送至医院时，瞳孔散大，呼吸停止”，却没写是谁发现她的，又是谁送她来的医院。
她拿起手机，翻出原岁岁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停留在三天前，是一张窗外的夜景照片，配文。
“今晚的月亮好圆，希望明天一切都好。”
傅临溪点开照片，放大后看见窗户玻璃上反射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像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她的心猛地一跳，赶紧翻找之前的聊天记录，原岁岁曾提过“爸爸最近总带陌生人回家”。
当时她只以为是赌友，现在想来，或许事情没那么简单。
傅临溪起身走到书架前，拿出一个旧盒子，里面装着是原岁岁从小到大的照片。
她翻到一张高中时的合影，照片里的原岁岁笑得灿烂，扎着高马尾，眼睛里满是光。
傅临溪的眼眶又红了下来，她轻轻抚摸着照片里的人，喃喃自语。
“岁岁，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窗外的雨还在下，夜色深沉，傅临溪坐在桌前，手里紧紧攥着原岁岁的死亡报告书，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她知道，原岁岁的死绝不是意外，她一定要找出真相，给那个总是笑着喊她“姐姐”的女孩一个交代。
她打开电脑，开始整理原岁岁最近的行踪，从她的加班记录到她父亲的赌债情况，一点点拼凑着线索。
台灯的光映在她脸上，眼里满是坚定，哪怕前路未知，她也不会放弃，因为她知道，那个躺在墓碑下的女孩，还在等着一个答案。
窗帘缝隙漏进的微光里，一道黑影贴在走廊墙面上，呼吸压得极轻。
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下的眼睛死死盯着门缝，里面映出傅临溪坐在电脑前的身影——她手指飞快敲击键盘，屏幕光在脸上投下细碎的亮，时而皱眉翻看桌上的死亡报告书，神情专注得没察觉门外的视线。
黑影看着她将原岁岁的加班记录与赌债清单一一对应，看着她在纸上圈出“陌生男人”的线索，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待傅临溪合上电脑，揉了揉眉心，他缓缓后退，脚步轻得像猫，转身时黑色风衣扫过墙角，没发出半点声响，很快便消失在楼梯间的黑暗里。
门内，傅临溪耳尖微动，首到楼道传来轻微的关门声，她紧绷的肩膀才缓缓放松。
方才眼底的焦灼与凝重尽数褪去，只剩一片冰冷的平静。她起身将桌上的文件随意扫进抽屉，甚至没锁，转身走向床铺时，连鞋都没脱，径首翻上床，扯过被子蒙住头。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银线。
房间里静得只剩她均匀的呼吸声，没有辗转反侧，没有失眠焦虑，仿佛方才那个追查真相的人不是她。
她蜷缩在被子里，嘴角隐在黑暗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竟是真的睡了个安稳好觉，仿佛门外的窥视、未明的真相，都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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