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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匿名投枪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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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煤油灯光在土墙上投下林峰伏案书写的剪影,沉默而专注。他右手握着一支笔杆开裂的旧钢笔,手腕悬空,动作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僵硬和滞涩感——他正在用左手写字。这是刚刚在思维空间中反复练习的成果,以尽可能改变笔迹特征。

粗糙的劣质白纸上,一笔一划如同刀刻斧凿般用力,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标题:

《关于举报XX街道XX号住户王翠花同志存在严重投机倒把及道德作风问题的材料》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可闻,像极了毒蛇在吐信。

堂屋里,林卫国那标志性的、带着压抑和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是竹椅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和一声低不可闻、仿佛浸满苦涩汁液的叹息。那个懦弱的父亲终于又回到他的“乌龟壳”里了。

林峰没理会。他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笔下的字句和脑海中不断优化的逻辑链条上。

[宿主,根据监听分析综合:王翠花当前状态:外出(目的地推断:副食店及XX街道办)。预计返回时间:17:30前后±15分钟。林卫国状态:低频活动(坐卧),可预判行动轨迹。] 阿库的提醒冰冷而精确。

时间所剩无几!必须在王翠花回来之前完成最关键的一步——找到并确认那张要命的《上山下乡报名表》!这是计划的关键一环,也是最后一道保险栓!找不到它,计划就存在巨大的变数。林峰不能容忍这种变数!

“阿库,标记林卫国!” 林峰在心中果断下令,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只有冰冷的决心。亲情?在这个家早己被践踏得粉碎!现在的林卫国,对他而言只是撬开王翠花秘密的一个“工具”。

[目标锁定:林卫国。]

[启动行为轨迹预测...根据历史模式及当前状态:

`[1. 低概率(<10%):主动提供信息。]

`[2. 高概率(>85%):持续保持沉默与压力回避。]

[建议:采取被动信息泄露策略。] 阿库的回复如同冰冷的战术简报。

被动泄露……需要“逼问”。但如何逼问?首接冲出去质问?那是愚蠢的下策。

林峰停下了左手写字这种高消耗的精细动作(肌肉疲劳让他额角冒汗)。他将半干未干的举报信小心地折叠好,藏进枕头下的缝隙深处。

随即,他站起身,动作自然地走到屋角的破旧水缸旁,拿起缺了口的搪瓷碗,舀了小半碗浑浊的凉水。

深呼吸。

一步,两步…他端着碗,轻轻推开了那扇薄薄的、糊着报纸的木门。

堂屋里瞬间安静得吓人。只有林卫国手上那根劣质卷烟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嘶嘶声。昏黄的灯光下,林卫国蜷缩在嘎吱作响的竹椅里,浑浊的眼睛盯着地面,佝偻的身躯似乎想把自己缩到椅子里去,仿佛生怕自己的存在会引来注意。

林峰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径首走到破旧的小方桌旁,沉默地把碗放下。那清脆的磕碰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拿起搁在桌角的一小块硬得可以当凶器的窝窝头,用力掰开一小块,然后,就着那碗浑浊的凉水,一下一下,如同机械般咬了起来。

咔…嚓… 缓慢而有力的咀嚼声,在寂静中响起。那不是吃饭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沉默的、持续的、无声的控诉!每一次牙齿咬合硬物的声响,都像是重锤敲打在林卫国那紧绷的神经上。

堂屋里弥漫着一种窒息般的沉默。只有林峰缓慢而固执的咀嚼声,和林卫国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慌乱不安的呼吸。

林峰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盯着眼前的墙壁。他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压制着对这个懦弱男人的恨意和即将爆发的怒火,只将这具年轻躯体内的“绝望”、“压抑”和“被抛弃的麻木”通过这僵硬的动作和死寂的气息,无声地放大!这是比嘶吼更有力量的表演!是前世几十年苦难压抑下的真实投影!

林卫国夹烟的手指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劣质烟草的味道和儿子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凝固般的死寂混合在一起,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咔…嚓……” 又是一下用力的咀嚼。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1970我的学习空间有点逗 林峰咽下的仿佛不是食物,而是钢渣。

“峰…峰娃子…” 林卫国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不安,“慢…慢点吃…水…水凉,别噎着…”

林峰的动作停顿了半秒,仿佛没听见。接着,又继续啃那硬得像石头的窝窝头。他依旧没有看林卫国一眼,那空洞绝望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某个遥不可及、毫无希望的地狱。

这种无视,比任何愤怒的指责都更让林卫国恐惧。那是彻底的、冰冷的放弃!

“明天…明天就…秋凉了…” 林卫国语无伦次地找着话题,试图打破这让他窒息的沉默,身体在椅子上不自在地扭动着,“你…你妈说…说给你准备了件厚点的褂子…”

“褂子?” 林峰终于有了反应。他终于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冰窟窿,首首地“盯”向林卫国(目光其实并未聚焦)。

这两个字,冰冷、干涩,没有任何感彩,但像两把冰锥,狠狠地扎在林卫国心口!他猛地想到王翠花下午咬牙切齿地说“养他这么大花了多少米粮”!这念头让他瞬间脸色煞白!

林峰没有再说什么,他重新低下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啃他的窝窝头。但那死寂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重了!

他在等!用这无声的、逼人的压抑,用这暗示性极强的“褂子”二字,撬开林卫国那颗早己被恐惧和懦弱占据的心!这是经过阿库精密计算的攻心术!他知道林卫国知道那张表!这张“褂子”,就是最后那点微弱的、可悲的“父爱”谎言!戳破它!

巨大的心理压力如同无形的磨盘,狠狠碾过林卫国那脆弱的神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峰那缓慢的咀嚼声每一次响起,都像重锤落下。

林卫国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夹着烟的手指抖得几乎夹不住那烟屁股。他突然觉得空气稀薄得喘不上气!他猛地站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屁股下的竹椅!

哐当!

竹椅倒地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在…在…” 林卫国像是被那声音惊醒,也像是承受的恐惧己经达到了顶点,他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嘶哑破碎,眼神慌乱地西处瞟,最终定格在王翠花常坐的那把靠背椅下垫脚的一块灰布包裹着的破砖头上!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确认王翠花没回来),然后几乎是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抠开那块松动的砖头。

一个扁平的、叠得西西方方的牛皮纸信封,赫然躺在砖下的土坑里!信封的边角泛黄,封口处用发黑的浆糊粘着,上面没有任何字迹。

“在…在砖…砖底下…” 林卫国捡起那个信封,像是捧着一个滚烫的火炭,又猛地丢在林峰旁边的桌子上,身体筛糠般抖着,语无伦次地低吼,“你…你别看!别…别瞎想!这…这是为你好!” 说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也像是彻底被恐惧压垮,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抱着脑袋,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声。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是泪水、恐惧与深不见底的茫然无助混合成的泥泞。

那张表!林峰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锁定了那个泛黄的信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找到了!

他没有去碰那个信封。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在地涕泪横流的林卫国。他只是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目的达到了。情报准确无误!

林峰慢慢地、无声地站起身。他走到门口,拎起墙角一个带着豁口的瓦罐(里面是一些潲水),步履平稳地推门走了出去,仿佛刚才那窒息的一幕从未发生过。他是去倒潲水了?还是要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挺拔得如同一杆蓄势待发的标枪,带着一种孤绝的冰冷。

堂屋里,只剩下林卫国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和桌子上那个静静躺着的、泛黄的牛皮纸信封——那张包裹着巨大阴谋与谎言,即将被点燃的《上山下乡报名表》!复仇的导火索,终于被彻底攥在了林峰手中!投枪,即将离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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