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的腐臭味愈发浓重，混着莲花香气，竟让我喉头发紧。那股气味像极了暴雨夜养父倒下时，我贴在他胸口闻到的味道——铁锈与茉莉的混合气息。我的胃猛地抽搐了一下，咬住舌尖才没吐出来。
“林风。”苏晚晴在我身后轻声唤我，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糟糕。”
我没应她，只是盯着那具骸骨手中的狼牙匕。那是养父的刀，刀柄上的裂痕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可这人怎么会死在这里？他不是被朱家毒杀了吗？
九婆在外面喊得更急了：“快出来！”
但我己经停不下来了。
我伸手去拿那把匕首，指尖刚触到冰冷的金属，整个人如遭雷击——
一阵剧痛从眉心炸开，左眼突突跳动，月牙形的疤痕仿佛要裂开。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我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崖边，手中金针闪烁寒光，正对着自己胸口狠狠刺下！
那人……是九婆。
画面戛然而止，我踉跄后退，撞在石壁上，额头冷汗首冒。苏晚晴扶住我，眉头皱得死紧。
“你还好吗？”她问。
我摇头，喉头泛起血腥气，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时，洞深处又传来一声巨响，一股强烈的气流从洞内涌出，夹杂着腐臭与莲花香，扑面而来。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往里走。
越往深处，空气越发粘稠，仿佛能摸到一层油腻腻的膜。脚下的碎石渐渐变成光滑的青石板，石缝间渗出暗红色液体，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突然，一道微弱的蓝光从前方闪现。
我眯起眼睛，看清那是一座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字：
“湖吃人”
字迹歪斜，像是仓促间用指甲划出来的。
我心头一震。
这是什么意思？湖吃人？难道是指青莲湖……
“林风！”苏晚晴忽然抓住我的手臂，声音发颤，“你看那边！”
我顺她手指望去，只见石碑旁边，有一张破旧的布片半埋在土中。布片上绣着一朵莲花——
倒转的莲花。
和九婆袖口的一模一样。
我蹲下身，将布片捡起，指尖触感粗糙，还残留着些许干涸的血渍。就在这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九婆冲了进来。
她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布片，眼神惊恐，双手颤抖。**她的眼神中除了惊恐，还夹杂着一丝决绝与无奈。**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哑音。
她迅速用手语比划起来。
苏晚晴翻译道：“她说……这里不该来。‘湖吃人’是掌门留下的警告，意思是……青莲湖会吞噬活人的魂魄。”
我冷笑一声：“可我己经来了。”
九婆的眼神变了，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缓缓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脸。
那里，有道青莲状的灼痕。
她开始打手语。
苏晚晴一边翻译，一边皱眉：“她说……三十年前，青莲门覆灭前夜，掌门召集所有弟子，说有人要借‘渡厄之力’复活死去的魂灵，代价是献祭活着的人。”
我心头一沉。
“后来呢？”
“掌门发现真相下令封锁青莲湖，但为时己晚，当晚九婆目睹掌门被朱九霄毒杀。”
我瞳孔收缩。
“她拼死逃了出来，将医典拆成两半，分别藏匿。她原本打算带着半部医典隐居，却在十二年前发现了你，察觉你体内有青莲血脉。”
我喉咙发干：“所以你救了我？”
九婆点头，眼神复杂。
她继续打手语。
“她说……她知道你会恨她。因为她不仅害死了你养父，还亲手毁了自己的声音，只为躲过朱家追查。”
我浑身一僵。
“你说什么？”
苏晚晴重复了一遍：“她说，当年你养父并非死于朱家之手，而是……死在她的金针之下。”
我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与愤怒。
“不可能！”我怒吼，声音嘶哑，“你怎么敢这么说！他是中毒死的！”
九婆没有否认，只是默默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一枚青色印记。那是一朵完整的莲花，花瓣分明，根须清晰。
她又指向自己左脸的灼痕，然后轻轻抚摸那块伤疤。
苏晚晴低声说：“她说……这是天谴。她用了禁术，强行唤醒你的血脉，却因此被反噬。”
我踉跄后退，呼吸急促。
原来……原来养父是我害死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咬紧牙关，声音几乎是从齿缝挤出来。
九婆缓缓跪下，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用尽全力，打出了最后一串手语。
苏晚晴哽咽着翻译：“她说……因为你是唯一能终结这一切的人。只有你，才能阻止‘湖吃人’。”
我怔住了。
洞外的风呼啸而入，吹乱了我的头发。我低头看向手中那块绣着倒转莲花的布片，心中一片混乱。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我问。
九婆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轻轻抚上我左眉骨上的月牙疤。
那一瞬间，我感觉整条经脉都燃烧了起来，眼前闪过无数残影——
我看到她在湖边跳进水中，化作白莲；
我看到她将护心莲种入我的心脉；
我看到她偷偷将医典缝进我的衣领；
我还看到……她最后一次对我笑。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她不是哑婆。
她是青莲门最后的护法。
花无月。
我跪倒在地，拳头重重砸向地面。
掌心火辣辣地疼，却压不住心里翻滚的疼痛。
有些眼泪倒流回心里就成了结石。
我抬头，望着她，声音沙哑：“你到底是谁？”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起身，朝洞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微微张合，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对不起。”
但她永远说不出口了。
我和苏晚晴跟在她身后走出洞口，阳光刺眼，照得我睁不开眼。山风拂过，带来一丝清凉。
我望向远处的青莲湖，湖面宛如一面巨大的铜镜，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我们该怎么做？”苏晚晴问我。
我握紧手中的布片，低声道：“先找到另一半医典。”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我回头，只见九婆正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嘴角溢出血丝。
她指着湖的方向，嘴里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我听懂了。
“湖……吃人。”
而此时，青莲湖的水面上竟隐隐泛起了一层诡异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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