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己。】
神崎悠人斜倚在教室窗边,目光穿透玻璃,落在窗外被染上暮色的街道上。电车轨道在远处延伸,偶尔有银色的车厢无声滑过。一个月的光阴,仿佛也如这窗外的流景,无声无息地淌过。
“己经……一个月了吧?”
他近乎无声地低语,声音消融在课间的喧闹里。一个月前,那灵魂撕裂、坠入陌生躯壳的恐慌与茫然,如今己被一种带着疲惫的平静所取代。
前世的记忆碎片般闪烁——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底层网文写手,在编辑催命符般的夺命连环Call中,于某个冰冷的深夜,意识永远沉沦在了发光的屏幕前。再睁眼,便是这间狭小、带着淡淡霉味的东京出租屋,以及一个名为“神崎悠人”的岛国青年身份。
异国,异身,异世。
初临的几天,巨大的文化冲击和身份认同的混乱几乎将他淹没。他像个溺水者,在陌生的语言、习惯和记忆碎片中扑腾。
幸好,原主——这位来自偏僻乡下的青年——在东京这座繁华都市里,是个彻底的独行侠。没有亲密的朋友圈,课余时间几乎都被兼职占据,这无形中为神崎悠人披上了一层绝佳的保护色。
为了不露破绽,他在学校里谨小慎微,沉默寡言,甚至模仿着原主可能存在的一些小习惯。那份餐厅的兼职,也被他第一时间辞掉了。店长看着才做了一个多月就递上辞呈的神崎悠人,眼中虽有困惑,却也只化作一句“请多保重”。
东京,最不缺的就是人来人往,一个乡下少年的去留,激不起半点涟漪。
过去的一周,他近乎闭关。除了必要的便利店速食采购,他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两件事上:梳理融合脑海中属于“神崎悠人”的记忆碎片,以及通过互联网疯狂汲取关于这个平行世界的信息。信息爆炸的时代,网络是他了解这个“新家”最便捷的窗口。
“叮铃铃——”
宣告下课的铃声清脆地响起,讲台上的老师收拾教案,身影消失在门外。安静的教室瞬间如同解开了某种封印,喧闹声、桌椅移动声、嬉笑声轰然炸开,充满了青春的躁动。
神崎悠人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平静地扫视着教室。三五成群的小团体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洋溢着属于这个年纪特有的活力。
孤独感?他并未感受到太多。
或许是继承了原主那份根植于乡野的自卑,或许是原主本身就将所有社交精力都压缩到了生存所需的兼职上,在这个班级里,“神崎悠人”的存在感稀薄得近乎透明。
这正合他意。
他起身走到教室后方储物柜的镜子前。镜中映出的是一张足以让大多数同龄人黯然的脸庞。眼睛深邃如宁静的深海,鼻梁挺拔,唇线清晰而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性感,五官组合在一起,俊朗得无可挑剔,更难得的是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沉静的书卷气,温润如玉。
可惜,这份得天独厚的资本,在原主手里被彻底浪费了。记忆中,原主总是顶着一头乱糟糟、仿佛从未认真打理过的头发,厚厚的刘海几乎遮住眼睛,再配上那副笨重的黑框眼镜,硬生生将“温润如玉”拗成了“阴郁宅男”。这副尊容,加上沉默寡言和来自乡下的背景,自然成了班级社交圈的边缘人物。
神崎悠人继承了这份“低调”。每天早上,他会在镜前短暂地欣赏一下这具皮囊的优越性,然后便熟练地拨下额前碎发,遮住光洁的额头和英气的眉毛,再郑重地架上那副象征“封印”的黑框眼镜。
效果立竿见影——镜中那个光彩照人的少年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躲闪、气质沉闷的“书呆子”。
“还好这学校风气还行,没什么不良团体。”神崎悠人暗自庆幸。若是原主这副标准“肥宅预备役”的模样落在某些人眼里,恐怕早被当成勒索的肥羊了。
或许是呆坐太久,或许是那刻意营造的阴郁气质过于引人侧目,不远处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飘了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喂,你们看,神崎君又在偷瞄我们这边了?”
“噫——!好恶心!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眼神也好猥琐!”
“神崎君从开学就一首这样独来独往吧?最近感觉他更阴沉了,好像完全没跟任何人说过话?”
“别管他啦,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跟你们说,昨天放学我看到二年级那个超帅的佐藤学长在教学楼后面……”
“真的假的?快说快说!……”
……
神崎悠人并非有意偷听,但那些刻意压低的、带着评判的词汇还是清晰地钻入耳中。他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了几次,困惑于那几个女生为何频频看向自己这边,还以为身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殊不知,自己正是那被议论的中心。
一丝自嘲浮上心头。前世今生,两段人生,所谓的“青春”,似乎都与他绝缘。那些闪耀着光芒的、充满欢笑与友情的校园时光,仿佛只是专属于“现充”们的奢侈品,与他隔着厚厚的次元壁。
这一世…
神崎悠人握紧了放在桌下的拳头,指甲微微陷入掌心,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这一世,我绝不要再这样度过!我要真正地…活一次!
放学的钟声如同解放的号角。身为“归家部”的坚定成员,神崎悠人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书包,第一个离开了依旧喧闹的教室,汇入放学的人流,目标明确地朝着那间月租低廉的出租屋走去。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狭小的空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神崎悠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解除“封印”。
他摘下那副碍事的黑框眼镜,随手丢在狭小的矮桌上。接着,双手插入额前浓密的黑发中,用力向后梳拢,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英挺的眉骨。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根皮筋,将稍长的发尾在脑后扎起一个小揪。
镜子里,仿佛魔法生效。那个阴郁沉闷的“书呆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深邃、五官立体、气质卓然的俊朗青年。略显随意的发髻非但没有减分,反而增添了几分不羁的艺术气息。
“果然,明珠不该蒙尘。”神崎悠人对着镜中的自己扯出一个略带邪气的笑容,指尖轻轻拂过下巴。“每个人都有不欲为人知的另一面,不是吗?我的‘另一面’…似乎过于耀眼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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