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城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天际正泛起鱼肚白。这座以险峻闻名的城池,如同一只巨大的苍鹰,盘踞在两座陡峭山峰之间的隘口。城墙由巨大的青石垒砌,高耸入云,城门上悬挂着巨大的青铜鹰首雕像,鹰眼镶嵌着幽深的黑曜石,在晨曦中闪烁着冰冷威严的光芒,仿佛能洞穿每一个试图靠近者的内心。城门口,两队身着玄色劲装、背负长刀的盟主府卫兵,正一丝不苟地盘查着入城的人流,气氛肃杀得令人窒息。
白若雪站在离城门百步远的一处乱石堆后,调整着脸上那张用特制药水染成的粗糙人皮面具。面具覆盖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下半张脸,肤色蜡黄,还刻意添了几道狰狞的刀疤,将她原本清丽的容颜彻底掩盖。她身上穿着一套从黑风寨喽啰身上扒下来的、沾满污垢的粗布衣裳,头发也用草绳胡乱扎起,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浓重的、属于底层亡命徒的颓废和凶戾气息。只有那双眼睛,在面具的缝隙后,依旧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城门处,捕捉着每一个卫兵的动作和盘查的细节。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奔逃,加上客栈那场恶战,早己耗尽了她的体力。浑身的伤口在粗糙衣料的摩擦下隐隐作痛,喉咙干渴得像要冒火,胃里空空如也。但此刻,支撑她的唯有心中那团燃烧了数年的复仇之火。父亲白远山临终前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不甘与绝望的眼睛,还有他塞进自己怀中时那枚冰冷青铜哨的触感,是此刻唯一能压下身体极限痛苦的良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感,混在一群同样风尘仆仆、神情麻木的流民和商贩之中,慢慢向城门挪动。空气里弥漫着马粪、汗臭和尘土混合的浑浊气味。轮到她时,一个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的卫兵头领用刀鞘拦住了她的去路。
“干什么的?报上名来,入城何事?”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白若雪压低嗓音,刻意模仿着粗嘎的声线:“小的……小的叫阿三,是黑风寨……呃,前黑风寨的杂役。寨子被官府剿了,小的逃出来,想进城……寻个活路。”她一边说,一边瑟缩着身体,眼神躲闪,活脱脱一个惊弓之鸟的模样,同时悄悄将一枚沾着油污的铜钱塞进那卫兵头领戴着皮手套的手里。
卫兵头领捏了捏铜钱,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似乎在审视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黑风寨特有的血腥气。他身后的另一个卫兵则用刀鞘粗暴地拨弄着白若雪随身携带的、用破布包裹的“行李”——里面只有几件破衣服和半块干硬的麦饼。
“黑风寨的杂役?”卫兵头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看你这身手气,倒不像个只会烧火劈柴的。抬起头来!”
白若雪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时刻。她强忍着不适,缓缓抬起头,让那张狰狞的面具完全暴露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下。同时,她体内仅存的一丝内力悄然运转,催动了紧贴在肋骨下的青铜哨。那哨子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危机,极其微弱地嗡鸣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如同最细微的寒流,瞬间笼罩了卫兵头领的识海。
卫兵头领锐利的目光在接触到白若雪面具下那双眼睛的瞬间,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那眼神深处,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极其短暂的、仿佛被冰水浇过的迷茫和迟滞。他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挥了挥手,声音里的怀疑淡了许多:“行了,进去吧。落鹰城不是善地,安分点,别惹事。”
白若雪心中狂喜,却不敢表露分毫,连忙躬身哈腰,唯唯诺诺地应着:“是是是,多谢军爷,多谢军爷!”她抓起破布包裹,佝偻着背,快步穿过城门洞,踏入了落鹰城内。
城内的景象与城外的肃杀截然不同。街道宽阔,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被无数马蹄和脚步打磨得光滑如镜。两旁店铺林立,酒楼、当铺、兵器坊、药铺……鳞次栉比,招牌幌子琳琅满目。行人如织,有锦衣华服的富商巨贾,有背负长剑、眼神桀骜的江湖豪客,也有挑着担子、吆喝叫卖的贩夫走卒。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酒肉的醇香、还有淡淡的、属于兵器和皮革的特殊气味。然而,在这繁华热闹的表象之下,却潜藏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街道上巡逻的盟主府卫兵数量远超寻常城池,他们眼神锐利,步伐整齐,所过之处,喧闹的人群会下意识地安静几分。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座鹰城。
白若雪不敢在街上久留,她低着头,沿着人流,很快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巷子深处,一家不起眼的、挂着“悦来客栈”破旧招牌的小店映入眼帘。客栈不大,只有两层,木质的门窗漆皮剥落,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这里鱼龙混杂,正是藏身的最佳选择。
她要了一间最便宜的、位于客栈后院角落的柴房改造的陋室。房间狭小阴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光线,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干草的气息。白若雪关紧房门,用破木凳抵住门栓,这才长长地、几乎虚脱地吐出一口气。她背靠着冰冷的土墙,身体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紧绷。
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千机匣,又从贴身的衣袋里,拿出那枚依旧冰冷的青铜哨和那张薄如蝉翼、在昏暗光线下几乎透明的金缕图。千机匣的触感温润,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仿佛能抚慰她身体的伤痛。青铜哨则依旧冰冷刺骨,如同一个沉默的警告。而金缕图,在从破庙带出来后,她一首没敢在光线下仔细查看。
此刻,在这绝对安全的角落,她终于可以首面父亲留下的最后遗物。她走到那扇小窗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逐渐明亮的天光,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金缕图。
图并非纸张,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不知名金属丝编织而成,薄如蝉翼,却异常坚韧。图上并非寻常的山川河流,而是用极其繁复、细密的金线勾勒出一幅奇异的图案。主体是一座巍峨宫殿的轮廓,飞檐斗拱,气势恢宏,显然就是武林盟主府的核心建筑——问天阁。然而,在问天阁的地下,却用一种更加隐晦、如同活物般蜿蜒盘绕的暗金色线条,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如同迷宫般的巨大网络结构。这些线条交织缠绕,形成一个个奇异的节点,有些节点处,还用更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银线,标注着一些极其古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失传的密文。
白若雪的心跳骤然加速。父亲临终前塞给她金缕图时,那嘶哑而急促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图……图是钥匙……问天阁……地下……别信任何人……尤其是盟主府……”
钥匙?问天阁地下?父亲的意思,难道这金缕图描绘的,是盟主府问天阁之下的……某个秘密所在?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而图上的那些节点和符号,就是进入的路径和关键?
她死死盯着图上那些蜿蜒的暗金线条,试图从中找出规律。就在这时,窗外恰好有一缕清晨的阳光,穿透了巷口高墙的缝隙,斜斜地照射进来,正好落在金缕图上那迷宫般结构的中心位置。
奇迹发生了!
在特定角度的阳光照射下,那些原本只是暗金色的线条,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瞬间流转起一层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见的幽光!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迷宫的中心节点处,那些原本如同乱麻般缠绕的线条,在阳光的激发下,竟自动排列组合,勾勒出一个极其清晰、如同鹰爪般的印记!而在鹰爪印记的正下方,几个细小的、用银线构成的古篆字,如同活物般微微浮动,清晰地映入白若雪的眼帘:
“落鹰城,地宫启,赤血为引,鬼泣为钥。”
落鹰城!地宫!赤血!鬼泣!
白若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父亲留下的金缕图,竟然真的指向盟主府地下一个不为人知的巨大秘密——地宫!而开启它的关键,竟然是“赤血”和“鬼泣”!
“赤血”……白若雪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在客栈那场恶战中,她从那个被千机匣射出的毒针钉死的黑衣人首领身上,搜出了一枚小巧的、通体赤红、如同凝固血滴的令牌!当时情况危急,她来不及细看,只觉得那令牌材质奇异,入手温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难道……那就是“赤血”?
而“鬼泣”……白若雪的目光瞬间落回手中那枚冰冷的青铜哨上!鬼泣……鬼泣哨!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除了金缕图,就是这枚哨子!这哨子发出的声音,在破庙中曾引发机关索敌,在客栈外又曾震慑追兵,其威力诡异莫测,令人心悸。难道,这哨子,就是开启地宫的“鬼泣之钥”?
父亲……您到底发现了什么?盟主府地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为什么需要“赤血”和“鬼泣”才能开启?这秘密,又与您惨遭灭门,有着怎样血淋淋的联系?
无数疑问如同狂潮般在白若雪心中翻涌冲击,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握紧了手中的青铜哨和金缕图,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复仇的火焰在胸腔里燃烧得更加炽烈,但此刻,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探寻真相的渴望,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了她的心脏。她必须进入盟主府,必须找到那个地宫的入口!那里,或许藏着她父亲之死的终极真相,或许,也藏着颠覆整个武林格局的滔天秘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猫爪刮擦般的“笃笃”声。
白若雪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猎豹!她猛地将金缕图和青铜哨塞回怀里,千机匣也瞬间滑入袖中,整个人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贴到了门板后,屏住呼吸,耳朵紧贴着冰冷的木门。
门外,一片死寂。只有白若雪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擂鼓般轰鸣。
“笃……笃笃……”那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清晰,节奏也似乎带着某种微妙的规律。
不是风声!也不是老鼠!是有人!而且,对方似乎并不想惊动客栈里的其他人!
白若雪眼中寒光一闪。她缓缓挪开抵门的木凳,动作轻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然后,她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清晨清冷的空气涌入。白若雪目光如电,瞬间扫过狭窄的巷道。巷子空荡荡的,只有几只野猫在墙头蹿过。
她正要关门,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门缝下,似乎塞着一张折叠得极小的、颜色发黄的纸条。
白若雪心中一动,迅速弯腰捡起纸条,闪身关好门,重新抵好木凳。她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用炭笔写就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急迫:
“小心‘鹰眼’!地宫入口在‘问天阁’后山‘鹰愁涧’!速离!有人盯上你了!”
鹰眼?问天阁后山鹰愁涧?有人盯上我?
白若雪的心猛地一沉!这纸条是谁塞的?是敌是友?“鹰眼”又是什么?是盟主府的秘密组织?还是某个人的代号?鹰愁涧……她迅速在脑中回忆进城时看到的城内地形图。问天阁坐落在落鹰城最高处,其后山确实有一道深不见底的险峻峡谷,当地人称之为鹰愁涧,传说连飞鹰都难以飞越其上。那里地势险要,人迹罕至,确实是个绝佳的藏匿入口之地!
而“有人盯上你了”……这警告让她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从进城时卫兵头领那短暂的迟滞,到此刻这张神秘的纸条,都说明她的一举一动,很可能早己落入某些看不见的眼睛之中!盟主府,果然是龙潭虎穴!
她捏紧了手中的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短暂的震惊和警惕之后,一股冰冷的决绝迅速取代了所有的情绪。无论是敌是友,这纸条上的信息,都指向了她必须去的地方——鹰愁涧!那里,很可能就是金缕图上所标记的地宫入口!
她迅速将纸条凑到油灯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她再次检查了身上的伪装和携带的物品,确认无误后,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
没有时间休息了!必须立刻行动!在“鹰眼”或者其他未知的敌人彻底锁定她之前,找到鹰愁涧的入口!
她推开房门,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入清晨薄雾弥漫的巷道,朝着问天阁后山的方向疾驰而去。她的身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快速穿行,如同鬼魅。而那枚冰冷的青铜哨,紧贴着她的心口,随着她的奔跑,似乎也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风暴,散发出一丝微弱却执着的冰冷光泽,如同一个沉默的誓言,预示着一场即将在落鹰城最隐秘角落爆发的、关乎生死与惊天秘密的激烈交锋,己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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