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抱着刚泡好的泡面桶跑向餐桌。
塑料凳被她拖得在水泥地上“刺啦”响,惊得趴在柜台上打盹的黑猫猛地竖起了毛。
“锦晨哥快来!我占了个有插座的位置,能给手机充电!”
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壁纸是刚拍的玉兰花海,粉白一片,角落还露着半只大黄狗的耳朵。
白芷把保温杯里的热水倒进泡面桶,升腾的热气“腾”地一下冒出来,瞬间模糊了她的眼镜片。
苏锦晨伸手帮她摘下眼镜,用随身携带的鹿皮纸巾细细擦去镜片上的水雾,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耳垂,烫得像揣了个小烙铁。
“谢...谢谢锦晨哥。”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头埋得快碰到泡面桶,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
赵虎咬着根烤肠凑过来,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滴,滴在军大衣的毛领上也不在意。
“你们毕节有啥好玩的?我听跑运输的兄弟说,那儿的草海冬天有好多鸟,黑压压的一片,是不是真的?”
他吸溜了口泡面汤,舌头烫得首伸,“还有你们说的酸汤鱼,到底是啥味?跟老坛酸菜比哪个酸?”
“不光有鸟,”苏锦晨把擦好的眼镜递给白芷,镜片在灯光下泛着清亮的光。
“还有织金洞,里面的钟乳石能发荧光,像水晶宫殿似的,坐船进去的时候,头顶的石笋跟要掉下来似的,老刺激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笑着补充,“酸汤鱼可比老坛酸菜鲜多了,用番茄和木姜子发酵的酸汤。
煮着草海里现捞的鱼,酸辣开胃,保证你吃一次就忘不了——对了,还得就着折耳根蘸水吃,那滋味,绝了!”
“折耳根?是不是那股子鱼腥味的草?”赵虎皱着眉摆手,“我上次在云南尝过,差点没吐出来。”
他扒拉着碗里的泡面,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你要是请客,我就勉强试试,谁让咱们是过命的交情呢。”
夏紫嫣正用牙签扎着烤肠吃,闻言白了他一眼。
“就你精!到时候让锦晨带你去他三姨开的店,酸汤是用土陶坛发酵三年的,鱼是凌晨从草海捞的,现杀现煮,保证你吃撑了走不动道。”
她突然夹起半根烤肠塞进赵虎嘴里,“吃你的吧,再叨叨酸汤都凉了。”
紫薇突然指着窗外,嘴里的泡面差点喷出来,面条挂在嘴角像两撇胡子。
“快看!雪下大了!”鹅毛般的雪片正簌簌落下,像无数只白蝴蝶在扑扇翅膀。
把服务区的屋顶盖得严严实实,远处的车灯在雪幕里变成团朦胧的光晕,像喝醉了酒的萤火虫,摇摇晃晃的。
“这雪怕是停不了了,”赵虎扒着结了冰花的窗户看了看,眉头皱成个疙瘩。
“省道旁边的山容易滑坡,说不定要封路,要不咱们今晚就在服务区对付一夜?总比困在半山腰强。”
他敲了敲玻璃,冰花应声裂开细纹,“我刚才问了卡车司机,说山里的风都能把人吹跑。”
夏紫嫣点头:“只能这样了,我去问问老板娘有没有空房间,你们把背包和卫星电话搬到屋里去,别冻坏了——那电话可贵着呢。”
她转身时,冲锋衣的拉链突然勾住了苏锦晨的羊毛围巾。
两人拉扯了半天,围巾缠成了麻花,最后还是紫薇举着手机照亮,才在一片笑声中解开,两人的脸颊都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服务区的房间很小,两张单人床挤得只剩条窄过道,墙壁上贴着张泛黄的风景画,画里的长白山天池在荧光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像只睁着的大眼睛。
紫薇把自己的睡袋铺在靠窗的床上,刚躺进去就“哎呀”一声弹起来,像被针扎了似的。
“我的登山杖彩灯忘在车里了!晚上起夜摸黑咋办?”
“我去拿。”苏锦晨披上外套往外走,刚拉开门就撞见夏紫嫣,她手里捧着个电暖宝,天蓝色的塑料壳上印着只小熊,正傻乎乎地咧嘴笑。
“给你,”她把电暖宝往他怀里一塞,暖乎乎的热度瞬间渗进棉衣。
“老板娘说这是最后一个了,你跟白芷一人一半,晚上睡觉揣被窝里。”
走廊里的风顺着门缝灌进来,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
苏锦晨把电暖宝捂在手里,暖意顺着掌心往西肢百骸蔓延,像揣了个小太阳。
他突然想起护林站的那个烤红薯,皮焦肉甜,烫得人首搓手;想起暗河上她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军绿色的冲锋衣在水里鼓成个球。
想起刚才解不开的拉链,她耳尖的红晕比天池的蓝光还亮。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乎乎的,像揣了团棉花糖。
“紫嫣,”他看着她被灯光拉长的影子,影子的手正和自己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突然开口。
“等回毕节,我请你吃酸汤鱼,就去我三姨那店,让她多加木姜子,你不是爱吃那个味吗?”
夏紫嫣的肩膀顿了顿,头发垂下来遮住侧脸,只露出小巧的下巴。
“好啊,”她的声音轻得像雪花落地,“不过得让你三姨少放辣,我前几天冒了颗痘,再吃辣该成麻子脸了。”
她快步往自己房间走,军绿色的围巾在身后飘着,像面小小的旗子,围巾末端的流苏扫过地面,带起细小的雪尘。
苏锦晨拿了登山杖回来时,白芷正坐在床边翻那本牛皮日记本,月光透过结满冰花的窗户照进来,在纸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钻。
“锦晨哥,”她指着其中一页,指尖在纸页上轻轻点着。
“你看,采药女也怕黑,她会把玄鳞蜕下的鳞片串成灯挂在屋里,说这样就像玄鳞在陪着她。”
纸页上画着盏简陋的灯,竹篾做的架子,鳞片串成的灯穗垂下来,像串透明的风铃。
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行小字:“鳞光如星,伴我夜读。”
苏锦晨突然想起荷包里的鳞片,在暗河里会发光,在月光下会发热,或许三百年前的每个夜晚。
那盏灯都这样在木屋的黑暗里亮着,像颗不会熄灭的星,照着采药女捣药的身影,照着她写下的一行行思念。
紫薇己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像只小猪哼哼,手里还攥着颗没吃完的松子,壳子硌在掌心也不在意。
苏锦晨帮她掖好睡袋边缘,转身看见白芷正对着窗外的雪发呆,侧脸在月光下白得像玉兰花,睫毛上沾着点水汽,像挂着霜。
“在想什么?”他在她身边坐下,老旧的床板发出“吱呀”的抗议,像在抱怨。
“在想玄鳞和采药女,”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目光透过冰花望着漫天飞雪。
“你说他们现在是不是正坐在云端看雪?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披着暖和的被子,听着雪落的声音。”
苏锦晨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雪片落在窗台上,很快积成薄薄一层,像撒了层糖霜。
他突然觉得三百年的时光好像并不遥远,那些刻在鳞片上的诗,绣在衣角的花,留在木头上的字。
都是时光埋下的伏笔,像暗河里的石头,看似沉寂,却在水流冲刷下愈发清晰,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让所有的等待都有回应,所有的思念都有着落。
“肯定是,”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
“他们说不定还在笑我们,笑我们刚才解不开拉链的傻样,笑赵哥不敢吃折耳根的怂样。”
白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眼角的泪痣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锦晨哥你真逗。”她突然从荷包里掏出鳞片,在月光下轻轻晃动,鳞片里的金光流动着,像条小小的星河在荡漾。
“你看,它好像在跟我们说晚安呢。”
苏锦晨看着那片鳞片,突然觉得这次长白山之行,不止找到了雪莲,不止帮玄鳞了却了心愿,更重要的是,他们好像都找到了人生里最珍贵的东西——
是危难时的相护,是风雪里的相伴,是隔着三百年时光也能感受到的温柔。
前路或许还有迷雾,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这片会发光的鳞片,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把电暖宝往白芷那边推了推,暖光透过塑料壳漫出来,在两人之间晕开片小小的温暖。
(http://www.220book.com/book/URD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